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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冰面裂开第七道血纹时,我听见青铜诏狱的镣铐声。燕丹太子呈上的鱼肠剑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剑脊铭文竟与高渐离筑上的血痂纹路重合——都是用人舌刻成的咒文。
\"此乃九泉诏。\"高渐离枯槁的手指划过剑穗,五弦筑突然迸裂,溅出的冰裂纹竟与秦王殿前的地砖纹路吻合。我接过剑时,袖中突然窜出白帛,上面墨迹未干的《督亢图》正渗出赭色,分明是用人血调和朱砂绘制。
登车那夜,蓟城十二座望楼同时传来鸮鸣。车辕处垂着的青铜铃铛里,嵌着前日自刎的樊於期首级。他的眼球在月光下转动,唇齿间溢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甲虫,沿着车辙往咸阳方向爬去。
函谷关守将的人皮悬在关隘上,内面朝外。那些被剜去眼目的士兵在城墙下徘徊,空洞的眼窝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银白色的沙砾。我的佩剑突然发出蜂鸣,剑穗上的咒文开始发烫,灼穿锦袍在腰腹烙下燕国地图。
觐见秦王那日,九宾之礼用的玉璧皆刻满人齿痕。嬴政冕旒后的瞳孔是竖直的,他腰间佩的太阿剑穗缀着十二颗骷髅头,每颗都在用燕国方言低语:\"图穷\"。当帛书展开到\"武阳\"二字时,地图边缘突然渗出黑水,渐渐漫过秦王案几,凝结成易水河的形状。
\"卿知何为"风萧萧兮"?\"嬴政的衮服突然爬满黑色甲虫,与他身后帷幕上的蟠龙纹重合。那些甲虫振翅声竟与高渐离的筑音同频,震得我耳中渗出鲜血。当图穷匕见时,剑锋划过的不是龙袍,而是层层叠叠的蛆虫——整个咸阳宫都是虫巢,嬴政的肉体早已腐烂,此刻端坐的不过是具被虫群控制的躯壳。
剑刃刺入虫巢的瞬间,我听见十八层地狱同时传来的镣铐声。那些被历代刺客杀死的\"秦王\"从阴影中站起,他们的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甲虫,与我佩剑上的咒文共鸣。最后时刻,我看见高渐离的鬼魂在宫墙上击筑,五弦俱裂时,整座咸阳城突然塌陷成巨大的虫巢,而我被无数甲虫衔着,坠入九泉深处的诏狱。
诏狱的青铜镣铐上凝着霜花,每片霜纹都是前代刺客的忏悔录。我的佩剑插在石壁中,剑穗咒文正渗出黑水,沿着砖缝往地底渗去。暗河在脚下流淌,水声里混着无数细小的咀嚼声——那些被虫群吞噬的\"秦王\"们,正在河床啃食自己的骸骨。
\"燕国又送祭品来了。\"黑暗中传来老者的嗤笑,刑架上垂落的铁链突然绷直,露出被吊在穹顶的人皮。那是高渐离的模样,五弦筑的裂纹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银白色的沙砾,与我登车时车辙下的沙砾同源。
虫巢在诏狱深处苏醒。墙壁渗出琥珀色树脂,包裹着历代刺客的怨灵。我看见专诸化成的赤蛉在烛火上空盘旋,要离变成的蜚蠊正啃食烛芯。当匕首刺向虫巢核心时,所有甲虫突然振翅,发出的频率竟与燕丹太子奏乐时的编钟声同频。
\"九泉诏,九世劫。\"高渐离的鬼魂从人皮中浮出,五弦筑的裂纹里爬出无数黑色甲虫,在他指骨间组成血字。我猛然惊觉,袖中《督亢图》的赭色墨迹正在皮肤上蔓延,地图边缘已长出细密的虫足。
易水在诏狱穹顶显形,冰面下的黑色甲虫组成\"亡秦\"二字。我挥剑斩向冰面,裂开的纹路却与秦王殿前的地砖吻合。那些被剜去眼目的士兵从冰层中站起,空洞的眼窝涌出银沙,在诏狱地面堆出蓟城轮廓。
最恐怖的发现藏在剑穗咒文里——每道咒文都是燕丹太子的人皮缝制,而我的人皮,早在易水送别时就被高渐离筑声中的甲虫啃食殆尽。此刻站在诏狱里的,不过是具被虫群控制的躯壳,与咸阳宫中的\"秦王\"并无二致。
当第一缕月光刺破诏狱铁窗时,我听见冰面传来车辕铃声。十二辆载着《督亢图》的辎车从易水方向驶来,驾车人的面孔都是我的模样。虫巢核心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正在成型的新的\"秦王\",而他的容貌,竟与诏狱中的我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