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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 秦流云喊她，“横竖睡不着，还不如聊聊天。”
苍璐有点无语，不过觉得要是不应承，好像更显得自己心虚，就转过来了。
场面有点滑稽，些微的月光从窗棂透过来，俩人各自裹着被子，像两只蚕茧蛄蛹在床上，中间隔着一两尺的距离。
“喂！” 他突然又喊了一声，伸手一把把她捞近了不少。
“干什么？！” 苍璐吓一跳，叫起来。
“你快掉下去了。”
“要你管！”
尽管嘴硬，苍璐还是斜了一眼身后，刚才她已经半个身子悬在床沿外头，的确差点滚下去。
秦流云拉了她一把后，也没有再多的动作。
两人面对着面，但又略微保持一些空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苍璐闻得到小旅馆那并不怎么高档的洗发水的香气。
“你想说什么？” 她竖着身上的刺，问。
“大概……想说一些关于咱们的关系，不用那么拧巴和尴尬，你也不用感到压力的，” 秦流云似乎一边思考一边组织语言，娓娓道。
“说吧。”
“我承认我对你有利用的成分，可喜欢也是真的。在狱中，我幻想跟你结婚好多次了。”
苍璐：“&……”
大哥，这是让人感到不尴尬拧巴，也没有压力的话吗？
“不要把见色起意说得那么高尚，” 她狠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不，比起漂亮，你有力量，” 他说下去。
“我有什么力量？” 苍璐歪过头去，“我的上司都说我软弱，还叫我趁早转行。”
“别听他胡说！” 秦流云似乎有些动怒，“你的力量来自你的软弱——或者那不叫软弱，叫有同理心！而同理心是正义感的来源！”
“不能共情病人的苦痛，怎么能做好一个医生？没有对弱者的同情，将会成为一个多么傲慢的执法者？菩萨怜悯众生，你会觉得菩萨软弱吗？”
他看着苍璐的眼睛，很慢很用力地道：“你的力量，在看不见的地方，是菩萨，是神明般的力量。”
“在你说那句话之前，世上所有人都说我杀人，连我自己都很混沌，就像卡尺上的游标，一会儿偏向这一端，一会儿，又整个滑到另外一边去。”
“可当你说出那句‘你没杀人’，犹如神明的宣判，我就信了，我不怀疑自己了……” 他裹在被子里，眼中水汽氤氲，极认真地表达。
苍璐有点懵，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她是神明。
以前她收到的是什么呢？
你是抱养的，是垃圾堆捡来的！
脸上有疤，丑八怪，丑八怪！
你这么软弱，不适合干警察，趁早转行！
就连她知道对她很好很爱她的养父母，也会不经意地常说：“一个女孩子，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你留长头发好看，把那道疤遮一遮……”
苍璐的心砰砰跳着。
她觉得她被人看见了。
不仅是像养父母那样，“爱你所以你把这个鸡蛋吃了”，而是真正看见了她内心幽暗的角落，却告诉她，那是你引以为傲的地方。
她再次明确，自己会这么荒唐这么禁忌地喜欢上一个重刑犯，不是没有理由。不是因为自己年轻幼稚，或是简单的一句恋爱脑。
他们是同类。
每个人都有隐秘的裂痕。
你爱一个人，不见得由于他完美，而是你们两个的裂痕，刚好吻合。
“可是……” 她嘴唇动了动，又停下来，想组织要说的话。
话头被秦流云接过去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表白，或者说，我不需要你回应我的表白。”
“我猜，你不讨厌我，但也……没有做好接受我的准备。我的问题很多，何况现在还是这种清白未明的身份。”
苍璐长出一口气。
他形容得好准，这就是刚才她想说的话，被他精确地表达出来了。
“事缓则圆，我愿意跟你先这么混着，” 秦流云道，“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到你决定留下来，或者离开的一天，我都在这里。”
苍璐在被卷里嘴角偷偷压不住了。
她放松了不少，还真是，说开了反而没有压力。
“所以，”她从被子上方露出眼睛，眨巴眨巴地问，“我去相亲，找男朋友，你都没意见吗？”
秦流云挑挑眉：“我有意见也没办法啊。你是独立的人，又没绑在我身上。”
顿了顿，他突然又摆出臭屁的神情：“说不定，试试别的男人，才能发现我的好处。”
“滚！” 苍璐脸上大红，从被角里摸出一个扣子，狠狠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