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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西落，很快翻开新的一天。
礼拜一一早，苍璐被叫进会议室，就看见几张如临大敌的脸，邢震、侯长海、叶修明、小张分主次坐着，紧挨着邢震左手边，还有个四十多岁穿警服、刚毅中带几分儒雅的男人，自己没见过。
“支队长纪杰，禁毒口的，” 邢震简单介绍。
“纪队好！”苍璐一凛，敬了个礼。纪杰在东宁系统内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会出现在此，苍璐对昨天的水箱男尸案心里大概有数了。
果然，叶修明道：“尸检报告出来了，体内检出大量苯丙胺类成分。符合我们之前的推测。”
苍璐点点头，苯丙胺类包括一系列对中枢神经系统具有显著兴奋作用的合成药物，臭名昭著的“冰毒”就是其中一员。
吸毒的人，产生幻觉，中枢神经紊乱，导致在大冷天感到酷热难耐，跳入水中“降温”。
尽管他是自己做出这个行为，但不代表他想轻生。
那个男人在失去呼吸的前一秒，有没有清醒过来？有没有后悔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家属通知了吗？” 她问。
“当然，” 叶修明道，“老头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肝肠寸断。一度昏迷，掐人中才醒过来。”
苍璐：“……”
毒品害人的故事她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但真正遇到，还是心里非常难过。
她又扫视了一下会议厅的阵仗，疑惑道：“您们找我来……什么事呢？”
纪杰开口：“是这样，死者体内检出的成分，与一种俗称‘丸仔’的新型毒品高度相符。”
“这种‘丸仔’，大概在5-6个月前进入了东宁市场，与传统的注射、吸入药物不同，它可以口服，而且外表艳丽，乍看像糖果一样。从传播力和隐蔽性来说，对社会的危害，甚至超过传统的‘白粉’，” 他慢慢说下去。
“我们禁毒支队追踪‘丸仔’几个月了，上游的走私渠道应该来自临江，在我们东宁有一个‘总代理’，再分销给各处据点。我们一直很想抓住这个‘总代理’，但没有找到突破口。”
“这次的意外事件，虽然不幸，但某种程度也算一个契机——我们某个线人刚好认识死者，据他说，最近几个月，死者总往一家叫‘北岸春天’的酒吧跑。很可能，就是在那里得到了这种新型毒品。”
北岸春天？苍璐脑中闪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好像听过。
纪杰环视一圈：“各位同袍，不瞒你们说，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刑侦要个渗透。”
“你是说，卧底？” 邢震问。
“是啊，我们摸犯罪分子，他们也摸我们呐。跟你们说实话，我手下那几个，对于毒品这条线上的人，都是老熟脸了，所以厚着脸皮，上门来跟你们刑侦借一个，最好是新人，出过的任务越少越好。” 纪杰道。
刑侦支队的几位面面相觑。纪杰这个要求其实挺矛盾的。如他所说，执行的任务多了，有很大概率被犯罪分子熟悉；但反过来，卧底渗透工作极其艰巨，任务执行得少，必定经验就少，面对云谲波诡的场面，稍有不慎，就会翻车。到时别说得到线索，甚至可能威胁到警务人员自身的安全。
但是，对方既然开了口，确实也为了共同打击犯罪的目标。
邢震想了想，用能拿出的最委婉的口气道：“我们支队最新的三个都在这儿了。老纪你自己看看，不过，咱们也得尊重个人意愿。”
纪杰的目光扫过来，一个个掠过叶修明、小张和苍璐的面孔。
“纪队，就从我们两个男生里选吧，”叶修明首先举起手，把苍璐往后扒拉了一下，“卧底太危险了，不是小姑娘干的。”
苍璐：“……”
她明白，叶修明出发点是好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实实在在把她看轻了。
果然，侯长海在下一秒接茬：“哎，老邢我当初就说，你去警校挑人，挑个男生嘛，不然到关键时刻，女生不能承担危险工作，咱们支队不跟自动减员似的？”
这话说得冲，纪杰投来惊诧的一眼。
叶修明心里也埋怨，当着外队的队长，侯长海这是让人看笑话呢？
但以他的职位不好说上级什么，只能抓紧上前一步，自告奋勇：“纪队，我愿意执行渗透，让我去吧！”
纪杰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两次，摇了摇头：“你不行。”
“为什么？！” 叶修明急了。他从警校毕业到现在，一直非常优秀，还从没被人如此直接地拒绝过。
纪杰看着他，面带一点莫名笑容地道：“你太像警察了。你放假站在外边，是不是有人跟你问路？”
叶修明：“……”
旁边观众也笑出声，的确，叶修明整个人的气质，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就是特别警察。再不长眼的卖家，也不会把货出给他的。
纪杰把目光又投向剩下的两人。
小张支支吾吾的，有了侯长海的言论在前，他很想撑所谓“男人”的面子，但他自己知道，不是那块料。眼神左顾右盼，一会儿看向邢震，一会儿看向侯长海，到处求救。
没想到，救他的人是苍璐。
苍璐出列，敬了个礼：“纪队，我可以去！”
纪杰如打量叶修明一般将她也扫视一遍，道：“其实，三个人我最初相中的就是你，女孩子不容易让人感到威胁，能降低对手的戒心。”
这一句，间接打了侯长海的脸，他面如锅底，不再说话。
“但是，卧底工作危险是真的，你可要想好了，” 纪队又道。
苍璐感到后背有点湿。
正常人，哪儿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但她被刚才侯长海的话激到了。不知怎的，又想起盼娣来，那时候，她那么想救自己的朋友，跟如今想要从犯罪和毒品中拯救他人的心情，不是一样的么？
于是她大声回答：“怕危险，当什么警察！”
“好，好，” 纪杰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气势！”
“那就这么说了，”他转向邢震道，“你把人借我，我带回去培训几天。”
邢震看着这个他亲手从警校拔上来的小兵，才大半年时间，已经相当独当一面了。他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交代，奈何一向不善言辞。最终，只是拍了拍苍璐的背，说了一句半辈子没说过的怂话：
“命最重要，不行就跑，别逞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