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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开裆裤的小豆丁攥着半截断线，抽抽搭搭地指着树梢：\"姐姐，我的大凤凰……\"
\"是蝴蝶。\"辰申子蹲下来纠正，指尖捻着断线的茬口。
尼龙丝粗糙，显然是孩子自己胡乱接的。
他余光瞥见吴美玲正卷起卫衣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淡粉色的旧疤，形状像极了风筝的骨架。
吴美玲蹬掉帆布鞋，赤脚踩上老树瘤子。
辰申子刚要劝阻，她已经猴子似的蹿上去两米高。
褪色的校服裤腿下，那道疤痕随着肌肉绷紧舒展，在暮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接住！\"她单腿勾着树枝倒挂下来，马尾辫扫过辰申子鼻尖。
蝴蝶风筝扑棱棱坠落，被他慌乱接住时扯破了翅膀。
树下的小豆丁\"哇\"地哭出声，惊飞了栖息的麻雀。
\"用这个。\"吴美玲变戏法似的从裤兜摸出创可贴，印着三太子的卡通图案。
辰申子撕开时发现她指尖有陈旧的针眼，密密麻麻聚在指腹。
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又似某种未愈的伤。
两人头碰头修补破洞时，小豆丁突然插进来：\"哥哥姐姐在谈恋爱吗？\"
吴美玲手一抖，创可贴歪成了滑稽的八字眉。
辰申子耳尖泛红，瞥见她后颈的发丝间也藏着一道疤，被夕阳镀成金线。
修好的风筝再次升空，线轴却卡在辰申子掌心。
吴美玲突然从背后环住他手腕：\"逆风时要松紧交替。\"
她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他虎口的冻疮，惊得风筝线又断了一股。
远处传来徐佳琪的呼唤，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
小豆丁追着风筝跑远时，辰申子发现吴美玲的卫衣后摆沾着银杏果浆。昨夜她陪徐文彬复健时，轮椅碾过满地黄叶的痕迹。
回程路上，辰申子踩着了什么咔吱作响。
拾起来是半块褪色的名牌，刻着\"吴美玲\"三个字，边缘磨损得厉害。
\"初中校运会奖牌。\"她轻描淡写地夺过，藏进裤袋时金属片勾出丝缕棉絮。
来自那件总出现在她梦话里的，被父亲撕碎的荣誉战袍。
拐角药房的橱窗亮起灯，辰申子看见倒影中的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她的影子悄悄伸出手，在即将触到他衣角时，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散。
来电显示\"父亲\"二字，在暮色中血红刺目。
巷口的老槐树在暮色中摇晃，辰申子盯着水果车翻倒后滚落满地的柑橘。
糖渍在青石板上凝成琥珀色，吴美玲的帆布鞋尖碾碎一颗烂橙子，汁水溅上她挽起的裤脚。
\"你扶起四个孩子，却由着王婆婆的苹果车翻在沟里。\"辰申子弯腰拾起摔裂的竹筐，筐底还粘着半片褪色的全家福。
照片里穿开裆裤的男童，正与方才被吴美玲拎着衣领甩到安全区的小胖子重叠。
吴美玲蹲下来整理散落的识字卡片，指腹擦过某张\"勇\"字时突然收紧，硬纸板在她掌心折出裂痕。
\"水果车轱辘是王老头自己松的。\"她甩出枚生锈的螺丝钉，钉帽上的油污在夕阳下泛着诡谲的蓝，\"他孙子欠了高利贷。\"
巷尾传来孩童嬉闹声，三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正在分食抢到的苹果。
吴美玲突然扬手将螺丝钉掷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啄食果肉的麻雀。
\"阿婆卖果果，轱辘转呀转。\"稚嫩的童谣随风飘来，辰申子猛然想起上周暴雨夜。
王老头浑身湿透跪在太极社门口，怀里抱着昏迷的小孙女。
吴美玲当时将整筐苹果掀翻在地，红富士滚进下水道的画面历历在目。
\"那孩子后腰有烫伤。\"吴美玲扯开可乐罐拉环，碳酸气泡的嘶响混着低语，\"王老头用烟头教孙女认数。\"
易拉罐在她掌心捏扁的刹那，巷口突然传来城管车的警笛声。
辰申子望着仓皇推车逃窜的王老头，竹筐在他佝偻的背上颠簸如龟壳。
吴美玲突然将橘子皮撕成碎片，黄澄澄的残骸在风中拼出北斗七星：\"三年前他儿子醉驾，撞飞过路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