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瓮城内的火势渐渐熄灭，只留下焦黑的残骸和弥漫不散的血腥与焦糊气味。陈瑞亲自指挥着士兵清理战场，将尚未断气的匈奴伤兵捆绑起来，收缴散落的兵器铠甲。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犹豫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生死抉择后的决绝与沉稳。
看着那些被抬走的匈奴尸体，尤其是“玄铁卫”扭曲焦黑的重甲，他心中暗自庆幸，若非军师神算，主公信任，此刻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有他陈瑞和他麾下的袍泽。
城楼之上，气氛凝重如铁。虽然刚刚取得了一场巧妙的胜利，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刘曜吃了如此大亏，颜面尽失，接下来的报复，必将是狂风骤雨，不死不休。
士兵们默默地擦拭着刀枪，检查着箭矢和盔甲。经历过昨夜的诱敌之战，他们对诸葛军师的计谋更多了几分敬畏，但面对城外那黑压压、杀气腾腾的数万敌军，心中的紧张与压力却有增无减。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黎明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伤兵营里更是灯火通明，一片忙碌。张灵韵带着几名细心的女兵和城中医者，穿梭于伤员之间。
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喂水喂药，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声音温和地安抚着那些因疼痛而呻吟的士兵。她看到许多年轻的面孔，脸上交织着伤痛、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强作镇定的坚毅。
在处理几名昨夜参与诱敌、受了轻伤的陈瑞旧部士兵时，张灵韵敏锐地发现，他们除了外伤，似乎还伴有轻微的腹泻症状。
起初她并未在意，以为是战后紧张或饮食不洁所致。但随着接诊的伤员增多，她发现出现类似症状的不止一两人，而且似乎都集中在某个区域驻扎的士兵身上。虽然症状都不严重，并未引起大的骚乱，但张灵韵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
她仔细询问了这几名士兵近两日的饮食和饮水情况，并未发现明显异常。她不敢怠慢，将这个看似微小的情况悄悄记下，待巡视完伤兵营后，她找到了正在城楼观察敌营动向的诸葛亮。
“军师，”张灵韵轻声将自己的发现和疑虑禀报，“伤兵营中，有少数士兵出现不明原因的腹泻，虽不严重，但…”
诸葛亮闻言，目光从远处的敌营收回，原本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沉吟片刻，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症状如何？可曾影响战力？”
“目前知晓者不多，症状尚轻，暂不影响行动。灵韵担心，若非偶然，恐是敌军诡计。”张灵韵答道。
“嗯，”诸葛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事我已知晓。你做得很好，继续留意，但切勿声张，以免动摇军心。加强对水源和粮草的看管，尤其是分发给各营的饮食，务必严格检查。”
张灵韵领命而去，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见诸葛亮胸有成竹，便也稍稍安心。她知道，这位神机妙算的军师，定然已经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夜色渐深，寒意愈浓。李牧处理完各项军务，巡视了一遍城防，最后来到了城楼之上。他看到张灵韵独自站在墙垛边，正望着关外那片连绵如同繁星般的敌营火光，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衫，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李牧心中一动，放轻脚步走上前，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张灵韵回过神，感觉到肩上的温暖，侧头看向李牧，眼中流露出一丝暖意：“主公还没歇息？”
“睡不着。”李牧在她身旁站定，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远方那片象征着死亡与威胁的火海。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夜风掠过城头的呼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敌营刁斗之声。
沉默片刻，张灵韵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日之战……我们，有把握吗？”
李牧转过头，看着她清丽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中充满了担忧。他伸出手，握住她因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凉的手，沉声道：“有卧龙先生在，有鹏举在，有陈将军同心戮力，更有数千将士用命，此关，我们一定能守住！”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语气坚定有力，仿佛带着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张灵韵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的不安稍稍退去。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中的决心、责任，以及那份隐藏在坚毅之下的温柔。
“我相信你，相信先生，相信大家。”张灵韵轻声道。
李牧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担忧和全然的信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更有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不仅要为自己，为这些追随他的将士负责，更要保护好眼前这位与他患难与共、心意相通的女子。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恐惧、担忧、希望和决心，都在这无声的对视中交流、升华。乱世烽火，生死一线，这份悄然滋长、历经考验的情感，显得尤为珍贵。
张灵韵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色小符，轻轻递给李牧：“这是…我白日去关帝庙为你求的平安符，你贴身带着，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小小的平安符，针脚细密，显然是她亲手缝制，里面或许还包裹着庙里求来的符纸。
它承载的，是她最朴素也最深切的祈愿。
李牧心中激荡，接过平安符，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她的体温和淡淡馨香。他没有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放入胸口的内甲里，然后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如磐石：“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的。”
这一刻，城头的寒风似乎不再那么刺骨，远方的敌营火光也不再那么可怖。两颗相互依偎的心，给了彼此面对即将到来的血战的勇气。
然而，温情终究短暂，黎明前的黑暗，预示着残酷的杀戮即将降临。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驱散了浓重的夜色时，一阵凄厉、悠长的号角声突然划破了黎明的宁静！紧接着，如同闷雷滚滚般的战鼓声，从关外的匈奴大营中轰然敲响！
“咚！咚！咚！咚——”
鼓声密集而沉重，仿佛敲击在每个守军的心脏上。
“敌袭——！！！”城头上的瞭望哨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李牧和张灵韵猛地分开紧握的手，同时望向关外。
只见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匈奴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动起来！无数的旗帜迎风招展，刀枪如林，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刘曜的大军，终于开始动了！
攻城战，即将开始！一场决定汜水关命运，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惨烈厮杀，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