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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县医院的停尸房永远弥漫着福尔马林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刺鼻气味。姜雨薇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头顶的led灯管突然闪烁起来，在惨白的瓷砖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法医老周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暗黄色的油渍，散发出一股猪肉韭菜火烧和消毒水混杂的味道。他正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三只绿头苍蝇&34;嗡&34;地从杨思思大张的嘴里飞出来，撞在观察窗上。
&34;死亡时间约36小时前。&34;老周用镊子拨开死者粘连的眼皮，露出布满针尖样出血点的结膜，&34;看到这些出血点了吗？典型的急性中毒症状。&34;
解剖台下的不锈钢托盘突然滑落，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几个贴有 &34;赵氏陶瓷专用试剂&34; 的小瓶滚到姜雨薇脚边。其中一瓶蜡封破损，暗褐色液体在瓶壁留下蛛网般的痕迹。
&34;五种药物混合致死。&34;老周突然压低声音，手拿镊子尖从胃内容物里挑起一片未完全溶解的蓝色药片，&34;其中两种是兽用麻醉剂——卡芬太尼和噻拉嗪，正好是赵家陶瓷厂给运输牲口用的镇静配方。&34;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门口正在玩手机的警卫，&34;上周他们厂才申领了这批管制药品。&34;
姜雨薇的视线落在杨思思紧握的右拳上。法医用骨剪强行掰开僵硬的手指，一枚镀金陶瓷袖扣&34;叮当&34;掉在解剖台上——扣面上刻着&34;cm&34;的花体缩写，边缘还沾着已经氧化变黑的指甲油。
记忆闪回三个月前的临江商会周年晚宴。水晶吊灯下，穿着崭新警礼服的陈默正举杯向赵宇敬酒，袖口那对镀金陶瓷袖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34;陈默你这袖扣&34;当时已经喝醉的杨思思踉跄着凑过去，鲜红的指甲刮过他的袖口，&34;是赵公子送的吧？我在他办公室见过设计图&34;
&34;死者胃里还有这个。&34;老周递来另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照片。焦黑的边缘下，隐约能看出杨思思穿着那件标志性的亮片短裙，站在某栋灰色建筑前比着剪刀手，背景里的金属标牌上写着&34;赵氏危废处理中心-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34;。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老周迅速将证物塞进姜雨薇的gucci包里，顺手把另一份报告扔进消毒池。泛黄的纸张在淡蓝色消毒液里慢慢显现出被黑色马克笔涂改前的真实数据：【血钾浓度93mmol/l】——这个数值足以在半小时内导致心脏停搏。
医院女厕的隔间里，姜雨薇用发卡撬开杨思思的手机sim卡槽。备份芯片插入读卡器后，最后一条发出的短信赫然在目：
【录音已拿到，明天老地方见】
收件人：陈队 时间：20111110 15:27
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拍摄于赵氏陶瓷厂后门。杨思思对着镜头吐舌头，背景里几个穿防护服的工人正在往印有骷髅标志的金属桶上贴&34;饲料添加剂&34;的标签。照片属性显示拍摄于【20111110 14:15】——死亡前26小时。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通讯录里有个标注&34;备用&34;的号码。姜雨薇拨通后，听到的是赵宇助理阿杰紧张的声音：&34;杨小姐？事情处理完了？我们赵总说&34;电话突然被挂断，最后半秒背景音里有个女声在说&34;把冷库温度调到&34;
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姜雨薇将老周偷偷塞给她的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加密文件夹里是段时长4分37秒的录音文件：
[录音开始]
&34;这批废料必须今晚处理掉&34;赵宇的声音带着回声，像是在空旷的厂房里。
&34;可检测报告显示重金属超标&34;杨思思的抽泣声，&34;会死人的&34;
&34;放心，陈默会搞定环保局等等，你包里是什么？&34;
[剧烈的打斗声][玻璃器皿碎裂声][长达12秒的惨叫声][沉重的拖拽声]
[一个女声冷静指挥]：&34;把尸体抬到3号冷库，等药检结果出来再&34;
[录音结束]
姜雨薇瞬间认出那个女声——赵宇的母亲，现任县卫生局副局长赵美玲。某次家庭聚餐上，这位优雅的妇人还亲手给她盛过一碗燕窝羹。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砸在墓碑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姜雨薇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墓地。三小时前，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思思的手机在墓碑下，里面有你要的答案。】发信人号码显示为&34;未知&34;。
此时，姜雨薇半蹲在杨思思的墓前，黑色丧裙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微微发抖的身形。她故意让手中的白菊跌落，借着俯身捡花的动作踉跄了一下，右手&34;不经意&34;扶住墓碑边缘。
&34;思思&34;她哽咽着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声音颤抖得恰到好处。黑纱手套下的手指却敏锐地触到墓碑边缘的一道缝隙。雨水顺着碑面流下，在&34;爱女杨思思&34;的鎏金字迹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细流。
她突然按住太阳穴，整个人摇晃着扑向墓碑，这个夸张的晕眩动作完美掩饰了她的真实目的。摘下手套假装擦拭墓碑上的雨水时，她的小指勾到了藏在供品堆里的硬物。借着闪电的亮光，她看清那是一部贴着卡通贴纸的iphone4，正是杨思思生前最爱的那款，手机边缘还沾着干涸的红色指甲油。
姜雨薇的心跳骤然加速。这部手机怎么出现在这里？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手机塞进袖口，却听见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姜雨薇抬头，看见陈默的警车正疯狂驶来，车头保险杠上沾着新鲜的泥土，雨刷器上还卡着一片亮片裙的布料。
指纹解锁界面亮起的瞬间，她故意连续三次输错密码。手机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10秒后自动发送定位信息！】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警车顶棚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姜雨薇紧绷的神经。她孤身一人，蜷缩在冰冷的墓碑后，浑身早已被雨水湿透，发丝紧紧贴在脸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陈默的警靴重重碾过那杯玛格丽特，酒液瞬间飞溅，混着雨水，流成了一条淡粉色的小溪。
“姜小姐好雅兴。” 陈默那低沉的声音裹挟着风雨飘来，手电筒的光柱如同一把利剑，在雨夜里四处扫射，最终锁定了姜雨薇。他胸前的警徽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泛着冰冷的光。
&34;半夜三点来墓地玩手机？&34;
借着电光，姜雨薇敏锐地注意到：陈默的警服下摆沾着新鲜的泥点，腰间的执法记录仪指示灯诡异地点亮着，缺失的纽扣处，线头像被暴力撕扯过，残留的暗红污渍正缓缓吸收着雨水。
&34;陈队不也来了吗？&34;
陈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姜小姐果然重情重义。不过这雨夜阴森，一个人在外，难免会有危险，我送你回家。” 说着，他伸出手，一把拽住姜雨薇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好似一把铁钳紧紧锁住她的腕骨，瞬间，姜雨薇只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
姜雨薇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老周发来的加密彩信：【冷链车 gps 记录jpg】。她心中一动，趁陈默不注意，迅速点开图片，放大后清晰地看到，赵氏陶瓷厂的冷藏车在思思死亡当天，确实去过陈默的私人别墅。这让她更加笃定陈默与思思的死脱不了干系。
姜雨薇假装踉跄，发丝扫过陈默鼻尖时，听见他呼吸陡然加重。&34;你身上&34;她故意停顿，“怎么又有龙涎香又有药水的味道？&34;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左手无意识地摸向配枪。
上了警车，后座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药水味，刺鼻的气味让姜雨薇几欲作呕。她强忍着不适，假装整理头发，眼睛余光留意着陈默的一举一动。
陈默的手指扣在方向盘上，雨刷器每摆动一次，就将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甩成扭曲的蛛网。后座的药水味越来越浓，姜雨薇突然想起停尸房里滚落在地的 &34;赵氏试剂&34;—— 那是运输牲口用的镇静剂，与杨思思体内检测出的成分完全相同。
&34;姜小姐对气味很敏感？&34; 陈默从后视镜投来目光，警徽在闪电中闪过冷光。
“我有点头晕，可以开窗吗？”姜雨薇谎称头晕打开车窗，夜风卷着泥土气息涌进来，她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泥土的气息。
“姜小姐，你和思思最近联系频繁吗？” 陈默一边开车，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眼睛却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姜雨薇的反应。
“也就偶尔聊聊，她最近好像很忙，很多事都没跟我细说。” 姜雨薇不动声色地回答，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34;听说思思死前见过你？&34;姜雨薇突然发问。
陈默的右手猛地砸向方向盘，警笛误触的尖啸声中，她看见他后颈快速渗出的冷汗。他点点头，没再说话。车内的气氛愈发压抑，只有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音，和姜雨薇剧烈的心跳声相互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