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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将至,尚寝局的催促声已是第二遍。
沈清歌指尖轻抖,展开最后一匹烟青软纱。 水珠沿着织金滚边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深色水渍。
平兰抱着浆洗盆,小心翼翼地挪过来,生怕盆沿磕碰到腰间的木牌。 “快些,苏嬷嬷要吃人了。”她压低声音,带着哭腔。
沈清歌不紧不慢地将湿发别到耳后, “急什么? 灯芯草还未泡透,仔细划伤了灯罩的漆面。” 她眼角余光扫过月洞门,那里隐约可见尚寝局宫女催促的身影。
平兰急得直跺脚, “我的姑奶奶,三十盏鎏金灯罩还等着刷洗,若是误了时辰……”
“嘘。” 沈清歌忽然压低声音,目光落在墙角青砖缝隙间。 那里,一抹不寻常的赭红色,正悄然蔓延。
“看什么呢?” 平兰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潮湿的青苔,并无异样。
沈清歌却蹲下身,指尖触碰那抹红色。 湿腻的触感,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指尖捻动,是朱砂。
她的心头一凛,骤然想起入宫那日,马车外一闪而过的蟒袍,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太监衣袍上,似乎也沾染了这种颜色。
钟粹宫后墙的青苔,也泛着不自然的铁锈色。 沈清歌起身,似是不经意般,趔趄了一下,手肘重重磕在排水沟的石沿上。
“嘶——” 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暗红色的泥浆,瞬间溅上素白中衣,混着腐烂槐叶的酸涩气息。
“你做什么!” 平兰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不远处,两个扛着竹梯的太监,斜眼瞥过来,脸上带着不屑的嗤笑, “浣衣局的贱蹄子,也敢在这里撒野?”
沈清歌却似浑然未觉,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两位公公辛苦,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茯苓糕的甜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散开。
领头的太监,原本要斥责,瞥见油纸包,神色稍缓,接过点心,掂了掂分量,冷哼一声, “算你识相。”
“敢问公公,永巷北头的近道,可还通畅?” 沈清歌状似随意地问道。
太监咬了一口茯苓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顺着灰瓦墙根走便是,当心脚下……” 话音未落,竹梯突然撞上宫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琉璃瓦上,飘落半截杏黄锦缎。
沈清歌抬眼望去,只见杏黄一角,转瞬消失在飞檐之后。
“那是……” 平兰拽紧她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野猫罢了。” 沈清歌神色如常,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只普通的野猫。 她用帕子拭去手上的泥污,暗红色的痕迹,在绢帛上晕染开来,如同暮色中的晚霞。
“别闹了!” 平兰再也忍不住,一把扯过她的胳膊, “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 夕阳的光芒,落在沈清歌的睫毛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却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绕过堆满箩筐的角门,一股浓重的药渣酸腐味,扑鼻而来。
“屏住呼吸,莫要沾了晦气。” 平兰拉着沈清歌,紧贴墙根站立。 两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嬷嬷,吃力地抬着褐色陶瓮,从她们身边经过。 药渣倾倒而出,热气腾腾,暮色中,升起阵阵白雾。
沈清歌指尖微动,一块糖渍梅子,悄无声息地落在药渣堆里。 几乎是瞬间,几只野猫从暗处窜出,争抢着梅子,利爪在药渣堆里刨出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平兰吓得脸色惨白,指甲几乎嵌进沈清歌的腕骨, “脏死了! 你还招惹这些东西!”
等两人抱着沉重的衣物赶到尚寝局,天色已近黄昏。
“两位姑娘好兴致啊。” 尚寝局姑姑,一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她伸出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指, “啪”的一声,戳破了烟青软纱, 纱帘上,赫然多了一个褐红色的污点,如同一个嘲讽的印记。
“这……” 平兰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 “姑姑饶命,奴婢们不是故意的。”
姑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落在沈清歌身上。 鎏金护甲,冰冷地挑起她的下巴, “永巷的野猫,爪子沾了朱砂?” 她语气森冷,眼底似有鬼火跳动, “还是说……浣衣局的小蹄子,也学会了尚宫局的把戏?”
平兰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解释, “姑姑明鉴,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奴婢不小心弄脏的……”
姑姑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 “既然这么闲,那就把南三所的褥套,一并洗了。” 鎏金护甲,擦过沈清歌的耳垂,带落几缕碎发, “这天湿气重,明儿记得用艾草熏过,再送回来,若是再有闪失,哼。” 最后一声冷哼,带着明显的威胁。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平兰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沈清歌也顺势跪下,低眉顺眼,心中却一片冰冷。
夕阳的余晖,漫过高高的宫墙,芍药花开得正艳。 沈清歌和平兰抱着沉重的铜盆,绕过假山石阶。
“咔——” 沈清歌脚下不稳,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当心!” 平兰吓了一跳,连忙扯着她躲开, “这花刺厉害,刮破衣裳又要挨骂。”
话音未落,沈清歌却又“咔”地一声,踩断了另一根枯枝。 枯枝断裂的声音,似乎是惊动了檐角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石子滚落,坠入金水河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柳絮堆积的阴影里,忽然探出一截杏黄色的袍角。
“姑娘留步。” 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如同浸过温泉的青竹片,温润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可曾见到一块青玉扣?”
沈清歌心头一动,退后半步,屈膝行礼, “回王爷话……” 抬眼时,正撞见对方腰间晃动的银鱼袋——四爪蟠龙纹绣得精致而内敛,是亲王规制,靖王萧柏祺。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一旁的假山石堆,那里,一丝幽光一闪而逝。 “可是这枚螭纹双环佩?” 她微微俯身,露出半截染着暗红泥浆的中衣下摆, “这玉扣眼上,还缠着金丝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