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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颐捕捉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恨意,不由惨然一笑。
横竖都是要经历此劫的,他想让她讨饶,让她俯首称臣,可她偏不。
她对裴振衣道:“烦请大人让开些,我要出去。”
后者目光一凝。
“横竖已被你揪出来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我爹娘身边。”
冷着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宝颐揉了揉酸腿,站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地向祠堂外走去。
“你干什么!”
刚走出四步,手腕猝然被捉住了。
男人的力气如铁箍一般,牢牢锁住她细嫩的胳膊,那反应乍看起来,倒像是十分害怕她逃离一样。
宝颐挣了一下,没挣开。
裴振衣冷漠的声音中染上怒意:“你没听见外头你庶姐的哭声吗?你也想如她那样进教坊司,受人侮辱?”
宝颐摇头:“大人还是先放开我吧,我毕竟也是唐家的姑娘,没道理姐姐受辱,我自在逍遥。”
他反而握得更牢:“放开你,让你出去,然后呢?你出了这道门,往后只能为奴为娼,你会和你姐姐们一样被外头这些糙人连番糟蹋,就凭你这细弱的身子骨,怕是还没让他们尽兴便要破败了!”
“知道营里是怎么玩那些苍头奴的吗?”他道:“她们从生到死都会是男人的禁脔,莫说寻常行事了,同时伺候两人三人也不是没有。”
他说得越发不堪,那场景光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宝颐气血上涌,登时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不管不顾道:“反正我家也败了,不管以后是入教坊司,或是寄人篱下,左右是我自己的命,又与大人何干。”
他又不打算帮她,却拦着她不让她走,这算什么?
一手被他握着动弹不得,为了气他,宝颐越发口不择言:“……况且就算真落去了教坊司,我也找得到人来赎我,不劳大人费心。”
裴振衣气得脸色竟然发起青来,狠狠将长刀往地上一掷,抓住女孩芊薄的肩膀,怒道:“教坊司酷吏手段残忍,那根本不是让你胡闹的地方,唐宝颐!你还没看明白吗?如今只有我能救你!”
话音落地,两人俱是一震。
裴振衣仍攀着她的肩,手心的温度滚烫,他铁青的脸,紧咬的后槽牙,均暗示着这个男人心里的怒火有多盛。
若是在两年前,宝颐自有办法哄好他,可如今宝颐没这份心思了,她耳边反复回荡着裴振衣气急攻心时说出的那句话:只有我能救你。
救她?可他之前明明口口声声说过,他这次来侯府,纯粹是为了抄她的家啊。
宝颐立刻轻声问道:“大人什么意思?”
裴振衣心烦意乱,扭过头去,似乎懊恼于方才的失态。
宝颐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一种浅淡的琥珀色,像西域来的贡品小狗,澄澈又明亮。
裴振衣变了很多,可这双眼睛却一如当年。
真近啊,他们间的距离仅有毫厘,几乎能将对方的睫毛数清,好像一踮脚,就能……
他湿热的呼吸拂上宝颐的侧脸,在女孩的注视下,眉宇间浮起淡淡的窘迫之色。
不能看她……裴振衣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她漂亮的唇瓣上挪开。
“敢问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宝颐道:“大人想救我?”
裴振衣一时语塞。
他也不知道。
清算侯府确实是圣上的意思,他没有插手,可手下的小士官刚一将此事告知,他就想也没想地纵马前来,来时打定主意,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唐宝颐付出代价,可……可真的见到了她时,一切好像都脱离了他原先的设想。
她的性格丝毫未变,还是没脑子,不识好歹,自恃有张好皮囊,以为全天下都要偏心她两分。
只是她那么能屈能伸的人,今日在他面前竟然如此硬气,还当他对她旧情难忘,上赶着要帮她,所以有恃无恐吗?
想到此处,裴振衣只觉心中莫名的怒火暂熄。
是了,他怎么忘了唐宝颐的脑子笨,许是还没转过弯来,以为家破人亡只是一件小事,才对他这般嘴硬。
他应该让她明白,她家败了,除了她尚在狱中的双亲,没人还会无条件地宠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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