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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子楚猜得没错,张听云确实是前首辅张秀杰张家的人。
前首辅张秀杰当了二十年首辅,为君,费尽千辛万苦,辅佐今上即位;为民,均田免粮勤政,克己奉公清风。
今上登基后,和张秀杰也是君臣相得,配合默契,一个放权,一个敢干,很是开创了一番盛世,眼看着天下归一,太平无事,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这对君臣却突然生了嫌隙。
越来越多的人弹劾张秀杰独揽大权,把持朝政,这种行为已经威胁到了皇权,皇帝留中不发。
张秀杰多精的人的呀,嗅到这一点点气味,就觉得不对。
他是个干脆的人,耳顺之年,按说他致仕也可以推儿子上位,可他硬是上书年迈老衰,无力再为皇帝服务,于风烛残年之际致仕回乡,感谢皇帝陛下的体谅。
皇帝几乎没做挽留就放他回乡了。
回乡之后,他更是限制儿子们往上爬,规定官位不可超过四品,嫡亲的小儿子张从北更是步入商场,和官场一丝关系没有。
官位最高的就是张听云的祖父张从东,从四品,职在为皇帝及太子讲读经史,备顾问应对,离权力中心远得很,对皇帝一点威胁都没有,皇帝暂时满意。
当今皇帝年号重华,国号周。
重华帝经常派人给张秀杰送东送西,美其名曰对老首辅放心不下。
这种关心,却有点烫手,张家人都知道,这是监视,看张家是否掺和朝事。
按张秀杰的意思,张家已经被皇帝给盯上,最好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点还可以保存势力,甚至是保住小命,看下任皇帝是否还顾忌张家。
如果高调张扬,被皇帝抓住小辫子,知道跟哪个藩王皇子有关,被连根拔掉就是最终的下场。
可怜他老张家,儿子孙子个个优秀,个个都有经世之才,却只能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见人,锦衣夜行,终归是非常遗憾的。
因此,一旦知晓张听云在府城有风头太盛的可能,张家人思虑再三,认为张听云是同辈中最优秀的,年纪又小,从府城退学,来到县城,也算是一种积淀。
选择不在张家所在的固县,而来到昌县县学,就是因为在这里张家的势力小一些。
昌县,和县,固县,三县两府相交之地,有山有水,进可攻退可守,这是一个好地方。
张秀杰也不希望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大周朝,把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五年前张从东对张听云说这些的时候,是掰开揉碎细细分析的,希望他能明白曾祖父的苦心。凡事低调,保命要紧,至少要熬到今上的位置换个人。
张听云从小就顺风顺水,他出生时张家已回到固县好几年,虽说不如之前显赫,但没有伤筋动骨。
张家人低调,也约束族人不可横行乡里,保持底线,普通人不知内情,只爱戴张首辅,殊不知越是爱戴,皇帝越是疑心。
家里的吃穿条件、长辈们的悉心爱护,让他生活在蜜罐里。
他自小聪明伶俐,有点油嘴滑舌,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铁憨憨。
张家家风颇正,规定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虽然他父亲就他一个儿子,但有好几个女儿,都是同父同母,家里叔伯纳妾的少,有庶子也是当成嫡子养,没有大宅门里妻妾嫡庶的惨烈斗争,以为天下事都如张家。
他听到祖父说着家里如何艰难,如何如履薄冰,让他切记不要冒头时,还不懂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想不通就不要想,是他遵循的原则,父母祖辈绝对不会害他,他是个听话的孩子,那就让自己平庸,不努力,上课睡觉,没事遛遛狗,斗斗蟋蟀。
但有些人,是老天所偏爱的。
像张听云,他已经不把心放在学习上了,很多文章还是看一遍就会,再看一遍就会背。
围棋和象棋,看别人下,看着看着就会了,还鲜少有人能赢过他。
失败的次数多了,别人都不和他玩了,他只能自己和自己玩,他很苦恼。
张秀杰自从不得不以致仕的名义退走京城,表面看是被皇权压得低头,实际上就是爱惜羽毛。
要动他,还需要找理由?这亏得他这二十年来,老老实实,没起什么幺蛾子。
重华帝微眯着双眼,坐在御案后,左手按在刚收到的密信上,右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重华帝已然尽显老态了。
五十余岁的年纪,当了二十年的皇帝,日日算计,浸淫在权力的欲望中,一双阴沉的眸子尽是冷意,眼角是深深的皱纹,保养事宜的身材看起来依旧挺拔。
他想起张秀杰当首辅时的情景。
他出生后他父皇并不特别高兴,他已经有许多儿子了,他只是其中一个。
而且,他的亲娘只是一个侍琴的宫人,默默地就死了,死后连个封号都没混上。
有一年中秋宫宴,在皇后的宫里偶然被宠幸,一次就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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