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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雯又缓缓地坐了下去，“大哥说得很对。”
她从扶余走了一遭回来，别的感受不提，扶余人虽不是人人仇视大周，就说蒲王在扶余经营了二十余年，观念根深蒂固，都觉得大周幅员辽阔物产丰富，眼红的紧。
扶余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以牧为生，一到秋冬季就白雪覆盖，牧民生活很艰苦。近二十年，蒲王带着人在四国间行贸易之事，用牛羊马匹换来其他物产，稍微改变了些面貌。
在扶余人眼里，大周就是块大肥肉，他们嘴里有吃的还好，一旦嘴巴空了，肚子空了，面对垂涎欲滴的大肥肉，无论如何都要咬下一块。
之前听云就说过，这仗还有得打。
“难道，我们就活该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唐锦雯苦笑着说。
遥想当年，不，直到现在，她最希望的生活都是岁月静好，当个米虫，怎么舒服怎么来，爱赚钱赚赚，爱躺平躺躺。不去操那些家国大事的闲心。
为什么两国间的纷争要扯上她？她不想理会这些，只想离得远远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阿雯！”
唐锦雯木然地坐了半天，好似这样就能同她心里的不甘抗拒似的，连唐锦瑧是何时走了的都不知道。听到有人唤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来人的方向。
“大堂姐！你怎么来了？”好半天，唐锦雯才反应过来，唐乐巧一直在京城，帮着打理有滋有味小食铺。
有五六年不见了，唐乐巧圆润了几分。之前总是畏畏缩缩的神情，如今变得顾盼飞扬，大方得体的打扮，让人觉得她非常自信。
她笑得非常和气，就像一团柔和的光，照进了唐锦雯的心里。
“你大哥说翰林院临时有点事，上官让他去一趟，急急忙忙就走了，叫你几声都没回应，让我过来陪着你。”
唐乐巧轻轻地抓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阿雯，我都听锦瑧说了，锦珞出了事，听云进了宫也没消息，你别着急上火，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着冷静，你们兄妹好好合计，一步一步地来。别的忙我帮不上，做个吃食，跑个腿，管个家我还是会的。”
“锦珞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受伤一场。听云吉人天相一定会安全回家的。我还没见过这个妹夫呢，这下可要好好见见。”
“你大哥在京城，这几年也过得不容易，这是个泥潭，他觉得自己舞不转，早就有回乡的打算。他将小食铺和杂货铺都交给我打理，由着我折腾。这几年店里也培养了些人手，都是能上手的，有我无我都行。我跟他一说，他也赞成我过来，帮你张罗。”
“大堂姐，谢谢你！不瞒你说，我们也早有回乡的打算，只是”唐锦雯感动地回握着她的手，不知说些怎样感激的话来。
“我听说你师父也来了？”唐乐巧转移了话题，兴奋地说，“李端那个畜生来找事的时候，你轻轻一闪，他就摔倒在地摔成了个狗啃泥，我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佩服得不得了，你都这样厉害，你师父不知道多厉害！要不是我年纪大了，生活又成问题，我都想跟着他学！”
唐锦雯惊讶于她变脸的速度，吃惊她以前的沉默寡言，到如今的侃侃而谈，这几年的历练让她变了个人似的。
“我喜欢现在的大堂姐！”唐锦雯很快就接受了改变后的唐乐巧，微笑着说，“师父来了，正在休息。我原准备回自己家，听云的事，本不关大哥的事，我们却住在大哥这里，还要麻烦大哥跑上跑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大哥却劝我，听云这事来得蹊跷，锦珞也被人设计，两件事前后脚发生，由不得人不多想。说不得是有人想通过动我们来撬动张家，毕竟张家的根基在那里。大哥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也怕家里是因为我才被连累的”
唐锦雯越说声音越小，黯然地低下头去。
“你别这样想。别的我不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唐乐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这个堂妹从小就让人省心，做什么事，就没有她不会的，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做什么事都做得最好，比她小那么多，却是她悄悄仰慕的对象。
虽然见的少，但每次见她，都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自信样子，她这样的无助黯然时刻，还是唐乐巧第一次见。
“以前在村里，总是想着往上走，去县里，去府城，甚至去京城。可是我们这些泥头子，到了更大的地方，没有人护着，日子过得艰难的很。我在京城来了五年了，这五年锦瑧过得不好，我在铺子里却过得不错。”
“我很感激张老首辅创造的社会秩序，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谁最感激张老首辅？是三教九流，是贩夫走卒，我自己看，也听人讲，不瞒你说，我自从识字后，最喜欢的就是去天桥下听说书，也喜欢问人这其中的缘由。”
“张老首辅设立的税法，丁法，受益的都是这些普通民众，推行之初不知道有多少阻力，可他一一克服了。自他去后，后任的官员只知道套用公式，再无创新，导致越来越冗杂。再看看现在衙门里的冗员，军队里的冗军，再加上大兴土木，修建寺庙道馆，费了多少国库银子？”
“再这样下去，国库越来越吃力，商税肯定要改革，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这些小铺子那位，”唐乐巧用手指了指天上，“坐不稳多久的，更何况他还无法生育，将那些藩王搞进京，不争个头破血流收不了场。”
“所以，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是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家里。不管有没有张家的缘由在，这些幺蛾子一定会翻起来，还会有不小的水花。”
唐锦雯心里确实好受了些，她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唐乐巧说，“大堂姐，你怎么懂那么多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乐巧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有这样的造化，除了自身的努力，离不开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教导。当初她被李家抛弃，自己的父母无能为力，她愤而自卖自身，从此跟着大伯父一家生活。
大伯父教她读书识字，大伯母更是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的为人处世。她欣喜地看着自己蜕茧成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