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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六的嘴巴屡次张开又屡次合上，邰鸩安说的没错，这点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之所以如此惊恐其实真实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连没人知道是卧底的那宏升都已经死了，他的路又能走到哪呢？
惨淡一笑。卢六最终也没有辩驳，连脸上气色都黯淡了好多。他十分疲惫的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看起来是不打算起身告别邰鸩安了。
“走了，以后尽量少见面。”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邰鸩安看着屋里那两个人被阳光拖到地上的影子，悲凉？不算，非要说的话，倒有点像两条丧家之犬。
“邰鸩安！”
“嗯？”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能救，救一把。”
卢六恳切的目光似乎是在万圣节里要糖的孩子，邰鸩安站在门口顿了一会，然后淡淡露出笑容。
“我尽量。”
离开6区，邰鸩安突然注意到昨晚去便利店买烟的时候并没发现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商铺门口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摆上了春联福字，原本素净单调的货架也爬上了些许喜庆的气息。
“又要过年了？”
邰鸩安坐在便利店靠窗的座位上，手里杯面冒出的热气把窗户蒙出了一片火苗状的雾罩，等蒸汽凝成水珠，人们才可以透过那蛇一样蜿蜒滑落的湿润痕迹看到窗外来往的人群。
曾几何时，新年还是一年当中最喜庆的那天，可现在街上这些红色无一不在提醒邰鸩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看着夹着公文包的陌生男人急匆匆的走过窗户，仿佛脑中的工作与他视线中地砖拼接出的缝隙密切相关。两个结伴出行的女孩亲昵的挎在一起，却没一个发现对方的大衣衣摆沾上了鞋跟带起的污泞，几个泥点就一直挂在上面。
这些不清楚真相的人们还在天真的期盼着末日的来临。邰鸩安突然觉得有些可悲，接着又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那宏升。
他倒不是对那宏升有什么特殊感情，但这个人的死的确让邰鸩安失神很久。他也是有恐惧的，只是在职责与仇恨面前显得微乎其微，如果那宏升今天是以罪犯的身份死了，那邰鸩安最多感叹一句世事无常。但他是管理者，是和自己做着同样工作的秩序维持者，邰鸩安没有办法不去深思，即使他清楚事情真相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他们被监视了。
那宏升被留在七凡的目的很好猜到，尉岱宽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虽然冷静分析尉岱宽的做法无可厚非，哪怕换一个人照样也会如此，但这种行为拿到明面上跟在背地里做完全是两种感觉。就好比邰鸩安他们几人心中早有准备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某人向上汇报，但其实仍然抱有一丝幻想，一丝自己会被完全信任的幻想。可真到了这么一天，事情败露，美好的幻想强制破灭，任谁都会消沉一阵。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把生命无条件托付给背后的同僚。他们在七凡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像在刀尖起舞，可现在他们的感觉就像是身前有虎、身旁伴狐、身后无护。他们不是弃儿却被自己的庇护拿枪指着，这么多年的绝对信任、绝对服从，此刻就像儿时买的士兵小人，被人当成玩具一样肆意摆弄，是用是丢，全凭头顶那双分不清善恶的眼睛做主。
“要不然干脆反了？”
邰鸩安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可怕念头吓出一身冷汗，紧接着眼前突然发黑，险些就要晕倒过去。
“你没事吧？”一双柔软无骨的白嫩小手探过男人肩膀把他轻轻扶正，林舒菁一脸担忧的看着邰鸩安。
“你怎么在这？”
“他们吃完饭要去唱歌，我不太想去，就一个人先回来了。路过便利店门口看你坐这发呆，跟你打招呼也不理我，就进来看看，谁知道刚走到这就看见你就差点摔倒。”
“哦谢谢。”邰鸩安避开她的视线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道一声谢，可林舒菁却不以为然，把包一放，抬腿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无精打采的一个人吃泡面，你刚才差点昏倒该不会是营养不良吧？哈哈哈！”
“去，看你这小矮个，你才营养不良呢。”
“那你吃泡面，没钱了？”
“有钱就不能吃泡面了？我原先天天晚上加班的时候”
说到一半的邰鸩安猛地顿住，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个熟悉身影。从他和于荼鸢相识以后好像只要是自己加班，那个女孩总会变着花样的给他提供夜宵，然后自己安安静静的坐到一边等他结束。
捡到小由之后，她偶尔也会抱着小由一起过来，然后一人一猫趴在一边看他忙来忙去，有时候忙的晚了，她还会跟小由一起打个瞌睡，样子要多安详有多安详。而每回夜宵都能沾光的单北良和柏晓丁还总调侃他，说他的泡面储备恐怕是这辈子都吃不上了，然后毫无意外的被邰鸩安一句“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给怼回去。
又一阵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俩最近怎么样，邰鸩安眼角发酸。
“天天晚上怎么的？”不清楚男人心理活动的林舒菁还在好奇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天天晚上吃这个，泡面，很香的。很香，真的。”
邰鸩安尴尬的自圆其说，拙劣的说辞反倒引起了林舒菁的怀疑。
“你原先是干吗的啊？为什么天天晚上加班吃泡面。”
邰鸩安借着揉眼角的动作挡住自己险些绷不住的面部表情，然后随便给林舒菁编了个答案出来。
“给人运货的，有时候东西多嘛，就得搬到晚上，休息时间也赶，就拿泡面垫巴一口。”
“噢”林舒菁的眼神当中突然泛起一丝同情。
便利店窗外的路口亮起下一个红灯，准备过路的行人慢慢积聚蔓延至便利店门口，有些人穿的少了就会直接推门进来，还有些怕冷但脸皮薄的就只会在原地跺跺脚、搓搓手，似乎这种动作可以缓解附骨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