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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楼很好找，一般来说，在场区里边，面向到发线的最高建筑就是了。
我们很容易就锁定了一栋四层的小楼。走进去一看，底下两层是维护值班室及电力库房，控制台室在最顶层。
走进控制台室一看，面向站场方向是巨大显示屏，屏上各种线路、道岔和信号灯标都标示得清清楚楚，屏前有桌椅以及电脑电话等设施。屏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面还有一圈儿露天回廊，视野很好，走出去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整个到发场的情况。沈岚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接发列车的控制台，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这就是这个车站的平面图么？”沈岚问道。
“不错。你看，这十几条到发线，我们刚才上的那列车停在这里。”我用手指着道。
“你又是蒙的吧？”
“当然不是。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我数了，我们的车停在10道，就是这里了。”
“我说你刚才走路的时候，怎么心不在焉的。”沈岚笑道。
我观察了下站场情况道：“你们看，这屏上的信号灯和股道什么的都是灰色的。按理说有车占用的股道和没车占用的股道应该用不同的颜色显示的，信号灯也是一样，说明这里已经不能实时反映出站场内的真实情况了。”
我走到屏幕前，把手指拢成了“剑指”，在大屏幕上点了几下，试着排出一条发车通路来，结果失败了，两个信号机的图标分别闪了几秒后，提示“设备无应答，建立通路失败。”
“看样子是没办法在这里操控道岔和信号设备了。”我叹了口气。
我用手滑动屏幕，可以看到车站到前方站之间的线路情况，这段线路由信号灯分隔成了若干个区间。和站内情况一样，区间信号灯在控制台上看也是灰的。
“看起来是自动闭塞的方式。果然工程问题就像解方程，无论在哪个世界里，大家找到的最优解都是差不多。”我喃喃自语道。
“自动闭塞？说点儿我们能听懂的。”老焦道。
“简单点儿说，就是为了提高效率，把两站之间的一段儿长线路用信号灯分隔成若干个区间，同一时间内，同一个区间里只能有一列车运行。
“当某个区间内有车占用时，指示进入该区间的信号灯就显示红色，要求后面的车在该信号灯前停车，不能进入该区间。如果该区间空闲，而且前面的若干个区间也空闲，则信号灯可以根据空闲区间的数量，显示不同颜色的灯光，比如三个区间空闲显示绿色，一个区间空闲显示黄色等。后面的车，按信号灯的不同显示，以不同的速度进入区间。”
吴立问道：“那回头我们要是把车开出去的话，还看不看信号灯呢？”
“不看！鬼知道现在还准不准。”
“切，不看你说那么多干啥？”
“这不老焦问吗，不给解释解释多不好。”
我边说边四处走动，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老式办公柜。我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仅供紧急情况下启用”里面放着一个ipad一样的电子书，外面是锁着的玻璃柜。
我二话不说，直接打破玻璃，伸手拿出来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吴立问我为何高兴，我解释道：“这是一本《车站行车工作细则》，里面记录了很多有用信息，比如车站的概况和技术设备、接发列车及调车工作流程，以及停电等非正常情况下的作业流程等，真是天助我也！”
吴立疑惑道：“你不是搞通信的吗，怎么对铁路这么清楚？”
我笑道：“我也曾是一个铁路工程师啊，铁路才是我的老本行，通信其实是半路出家的。”
我用对讲机通知车上的人注意警戒，告诉他们稍安勿躁，我需要点儿时间闭关研究一下技术文档。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站起来，把电子书扔回柜子里，胸有成竹地道：“闭关结束！下楼！出发！”
我带他们走到一楼库房，找出几样必要的工具：两个手摇把，用来手动摇道岔。8套钩锁器，用于固定道岔尖轨，防止尖轨意外转动而导致车辆脱轨。毕竟网络中断的原因尚且未知，万一我们的火车正过道岔呢，控制网络突然恢复了，或者发个什么疯，动一下道岔可就危险了。我是个谨慎的人，还是钩上保险。另外还有两根撬棍，还没想好用来干啥，先拿上再说。
回到列车旁边，小魏他们几个远远看见了，忙跑过来帮忙。我和老焦、吴立拿着手摇把和钩锁器，开始准备出站通路。
我看过平面图，从10道侧线出站，要经过6个道岔。我决定不区分什么顺向道岔、逆向道岔了，只要是经过的道岔，以及临线有可能干扰我们出站通路的道岔，一律摇到需要的位置上，然后用钩锁器锁上，这样就可以保证出站通路万无一失了。
按照由近到远的顺序，我们先找到了15号道岔，发现驱动尖轨的转辙机上面加着锁，手摇把插孔被盖住了。
老焦抽出散弹枪来就要打，我连忙拦住：“这里除了石头就是铁的，小心子弹反弹。”
吴立马上跑回去拿了根撬棍过来，笑道：“刚才还没想好用来干啥呢，这不就用上了？”说着拿撬棍轻轻一别，锁就下来了。老焦打开插孔盖，把手摇把插进去，一顿猛摇，让道岔的尖轨缓缓移动，直到贴到另一侧的钢轨上为止。
我提了一个钩锁器走过去，把尖轨和钢轨勾连到一起，并拧紧钩锁器。其它几个道岔也都同样处理，很快就全部搞定了。
往回走的时候，我又顺着钢轨边走边检查了一边，再次确认出站通道开通正确。
老焦问道：“你是怎么看出道岔是否在正确的位置上的？”
“很简单，在脑子里构造出一个车轮子，然后想象它在轨道上滚动就行了。”
回到机车旁边，我想了想我们只有这几个人，用不着开这么长的专列。车头的后面是两节客车，紧接着是一节冷藏车，再往后就是清一色的平车了。
我提开了车钩，只保留了一节平车，后面的都不要了。一共四节车厢，客货混编，还有冷藏车，足够用了。
小魏查看过，冷藏车里还有些冻肉，简直是完美。再加上我们从船上带的炊具、食物以及少量淡水，足够坚持好几天，沿途还可以随时停车补给。
我负责开车，吴立和小魏也被我安排在了机车头上，这俩人一个可以担任导航参谋兼无人机侦查员，另一个可以学着开车，好和我互相替换。老焦则带领其他人在客车车厢，两头可以用对讲机联系。
我设想得挺好，却没料到沈岚坚持也要上机车，非说机车视野开阔，风景好。我见大家都憋着笑意不敢表现出来，心里暗自叹息，看来这丫头是跟定了我了。
大家各就各位，我把停车制动位按钮解除，这玩意儿就相当于汽车的手刹，然后把转向手柄推到“前牵”位上，再按下功率手柄上的按钮，把手柄推动到“起步”的位置上，机车发出低沉的机器转动声音，缓缓启动。
我紧张地控制好速度，线路两旁的信号机柱啊、电线杆子什么的，我也无暇观看，眼看车身经过刚才加锁的那几个道岔，进入了正线，一直到越过了最外方仍然亮着红色的出站信号机，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车停下。
沈岚本来在我身边雀跃欢呼，见状不解地问道：“卫大哥，怎么刚开就停了啊？”
“还有东西要回收呢。”我拿起无线电呼叫后面的老焦，让他带人下车回去，把刚才路过道岔上加装的钩锁器都拆下来，收回到车上。
收回钩锁器后，我再次启动列车，这次我把车速调到了50km/h，列车呼啸而去。我从信号楼的资料里得知，这个速度下的紧急制动距离，不会超过100米。信号灯此时虽然不可信，但车顶上装有探测距离为2500米的雷达，如果区间内有障碍物，机车顶上的雷达会发出告警的，在直线上可以放心行驶。
吴立提醒我，在转弯时，尤其轨道两边有树木等遮蔽物的时候，弯道会严重影响雷达的实际探测距离。
我在车站看过资料，这条铁路设计时速虽然不高，但全线上的最小转弯半径都要求不得小于4000m，这个最小转弯半径是从轨道的中心线算起。
线路两侧的树木，距离线路一般都比较远，就算最差的情况，一般也不会侵入两根钢轨之间来，不然就会擦刮到列车了。两根钢轨间的距离，未必和我们那里的1435mm一致，但目测也差不了多少，为了方便就按1500mm计算，一半儿就是750mm。
雷达位于车顶中部，可以视为在轨道的中心线上。
那么这个求在最小转弯半径时，雷达直线探测距离的问题，就转变成了两个同心圆套在一起，外圆半径是4000m，内圆半径是4000m-075m，过内圆上任意一点做一个切线，和外圆相交于两点，求两点之间的弧长为多少的数学问题。
我列了个简单的三角函数式子，然后问吴立要了计算器，算出来这个距离大概是155m左右。
“当列车时速50km/h时，155米扣除100米的紧急制动距离后，走过55米大概需要4秒钟。也就是说，从雷达告警响起，到将制动手柄推到底，反应时间不能超过4秒，这已经完全够用了。为了保险起见，转弯时再降些速度，40km/h，多留点儿余量总不会有错。”我说道。
“数学不错嘛！”沈岚笑着夸我道。
“不行不行，”我汗颜道，“我和数学有仇，一学就会，一考就蒙。当年考研时一紧张，数学好多题都没做，最后竟都没及格。等出了考场，我发现那些没做出来的题，躺在床上口算都行。”
“数学没及格？那你考上了吗？”沈岚好奇道。
“考上了啊，咱拼的是综合实力。我平生考试，从不曾失手，只有这数学从没考好过。哦，对了，还有考驾照。
“如果我也像努尔哈赤那样写个七大恨，考数学和考驾照必居其二。”我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