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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日，天还未亮，天边还有星辰闪烁，没睡多会儿的子阳慧玉就已经起了床，先是去给她为母亲在凌波院设的灵位供上果品，叮嘱照料灵位的丫鬟将祭桌灵牌收进嫁妆箱子里藏好，再匆匆忙忙赶回卧房梳洗穿戴。
“小姐，皇城里送来了茶点。”知倪儿端来小食和茶水，笑盈盈的对她说。
慧玉抻了抻胳膊，看了眼镜子里已经绘好容的自己，小心翼翼的张嘴塞了一口甜软的糕点。
“小心别噎着！”知倪儿担心的给她倒了盏茶，放进她手里。
“不会……”慧玉嚼着嘴里的食物摆手：“这是皇祖母专门为我做的花糕，不粘口！”
“啧啧啧，小姐这共桌都还未坐，就已经换了称呼咯！”
慧玉朝她吐了吐舌头，赶紧又下肚了几块糕饼。
“大小姐，时辰到了。”
门外有人来催，子阳慧玉顾不得手上还有食物残渣，撩起喜服的裙摆就想跑，结果被知倪儿一把拽住。
“小姐，擦手！”向来活泼的知倪儿此刻却意外的沉稳，拿来润过水的布巾子，替她把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得一干二净：“不着急，来得及。”
慧玉诧异的看着她，眨眨眼睛。
“你……”
“走吧。可以出发了。”知倪儿神秘的笑了笑，将她扶了起来，一路搀出门去。
与普通人家从头热闹到尾的婚典不同，新制后的内宫嫁娶以不惊扰百姓日常生活为线，所以……皇城里出来迎亲的队伍虽然人多势大，却都安静如斯。
慧玉上了装饰得十分喜庆的车辇，这才看见许久不见的卞沧临正闭着眼，端正的坐在里面。
她欢欣雀跃的靠过去，附到他耳边去低语：“想我了吗？”
然而卞沧临却没有如她一般的热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坐好。”
慧玉吐了吐舌头，以为他只是介意车里还有跟上来的随嫁嬷嬷，不合时宜，便乖巧的坐到他身侧，也端端正正的坐好。
孟章皇家的婚仪首要做的就是敬天，因此队伍一路行至了献暨塔。路上没说过半个字的卞沧临在车辇停下的那一刻终于睁开眼睛，朝她伸出手去。
“下车。”
慧玉点点头，含笑将纤纤玉指放进他手心里。
随着他们二人下了车，走入塔中，献暨塔上也响起了报辰的撞钟声，天边红日乍现，祥云相伴，美不胜收。
“献暨塔钟响，日起日落时。”慧玉牵着卞沧临的手，喃喃自语。
卞沧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领着她，两个人一步一步踏上塔楼。
九层献暨塔，一楼十九梯，爬上顶时，慧玉已经累得只想瘫坐在地。
卞沧临额上虽有汗，却面不改色。他接过早已候在楼顶的道徒递来的天龙香，点燃后分了一支给慧玉。
“敬。”
旁边道人一声高呼，卞沧临便拉着慧玉走到塔顶的香坛前，合指抱香，跪地九叩。
天龙香白烟袅袅，窜得老高。慧玉偷摸着喘粗气，生怕吹歪了手里那敬天的一缕烟气。
九叩之后，他们二人起身退到一边，道人替他们将香插入香坛里的灰烬中，随后又贴到卞沧临耳边嘀咕了几句才走开。
“怎么了？”慧玉好奇的小声问他。
卞沧临低眼看她，缓了几秒才说：“我先下塔，你歇会儿再走。”然后就自顾自的走了。
慧玉愣在原地好一阵，等方才递香的道徒来唤她，她才木讷的跟着那道徒去了八层的塔楼。
坐到道徒为她安排的软椅上，慧玉正准备细想卞沧临的变化，却被一熟悉的声音打断。
“慧玉。”
“诺先生？”她惊喜的从软椅上蹦起来，“我还以为先生已经离开锦都了！”
“既然知道你大婚，自然得将贺礼送了再走。”朗修衍温柔的笑着，从腰包里摸出一被绢帕包裹的物件，“这个……我本想给自己留个念想，但思来想去，还是留给你吧。”
“这是……？”慧玉接过绢帕包，打开来一看，是一枚刻着荷花的印章。
“当年你母亲为我和她各篆刻了一枚无字印，这一枚，是她的。”
“我母亲亲手篆刻的？”
“是的。”朗修衍捋了捋胡子，回忆着：“当年她送我印章时还说……若将来她与我有了儿女，便要把这印章当成传家之物……只可惜，世事难料，你母亲被家族胁迫嫁入佑安侯府，离别之际就将她的那枚赠予了我……要我传与我的后代……”
“先生……”慧玉听出朗修衍声音有哽咽，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说。
“没事！我没事！”朗修衍红着眼睛，依旧笑着看她，“我此生已决心不娶，不可能有什么后代。而你是淰心唯一的女儿，这印……自然应该传给你！”
“先生……”慧玉也红了眼，看了他，又看回印章。
朗修衍抹了一把眼泪，又从身后拿出一只长木盒交给她：“印既是你母亲的贺礼，那我当然也该送上一份我的。这是我绘的长卷《化神》，里面有你想知道的守地之人。”
“化神？先生，这画说的是岽铭传说吗？”慧玉激动的抱住盒子。
朗修衍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微笑着解释：“岽铭大地曾遭遇大难，化神之人以凡人之躯换得这片土地能存于世……与其说是传说，不如说是先祖之史录。然，古神删减了岽铭录上的记载，少了传颂，便鲜为人知了。”
“先生赠我此画……除了作为贺礼，是否还有别的用意？”
“……待到了那一天，我会启书于你的。”朗修衍最后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去吧，丫头……你母亲若在天有灵，知你能如己所愿觅得心上人，定会高兴无比。”
慧玉抬头看他，不舍的问：“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朗修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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