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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风波总算翻过去了，谭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次日就是谭凤娟的返校日。
返校日当天，凤娟妈上早班，六点钟不到就出门了。
谭凤娟也跟着早早地起了床，她用隔夜的井水洗了一把脸，又沾着一点盐巴刷了牙，然后打开煤炉门，熬了一大锅白粥。
夏天，天亮的早，东边的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谭凤娟这边熬着稀饭，那边就端了一盒井水，兴冲冲地朝后院的小菜园走去。
刚走了几步，谭凤娟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快了。
隔着后院的晾衣绳，她远远地看见了，昨天下午那一株株被扶起的丝瓜秧苗，全部倒伏在泥土上。
她紧跑几步，走近小菜园，差点气晕。
丝瓜秧苗已经全体阵亡，干瘪的叶子被脚踩得遍地残尸，惨不忍睹。
不用说，今年的秋季，将不再有丝瓜汤喝了，连清炒丝瓜也不用想了。
至于冬季，洗澡抓痒痒的丝瓜瓤，就继续用去年的了。
正是盛夏酷暑，今年已经没有播种的机会了。
“大坏蛋夏永宁，又掐死了我的苗，呜呜呜……”
谭凤娟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她的小脸蛋儿梨花带雨，清汤挂面一样的泪珠儿，沿着眼角儿重重地摔在了泥土上，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穷得揭不开锅的家，通过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怎么就这么难。
谭凤娟的哭声很小，她怕惊动睡梦中的三小只。
昨天晚上，一家人因为批斗会，抱在一起哭了很长时间，都累了。
这会儿，三小只还在酣睡中，让她们在美梦中多停留一会儿吧。
煤炉上的锅冒着热气，发出“滋滋”的声响，稀饭开了。
谭凤娟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是土堆子搭起来的，入口处有一个洞，洞上面有一块木板横着全当跳板。
下雨天的时候，洞里会积满雨水，散发出热臭。
那个洞口是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时候留下来的，是一个以家庭为单位的未完成的防空军事基地。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防空洞。
当初挖这个洞的时候，谭凤娟一家六口人真的是没有少吃苦。
别人家有锄头，有铁锹，有运土的簸箕。
谭家除了几只手，什么都没有。
好在凤娟妈在单位是先进工作者，出了名的能吃苦，硬是用菜刀和锅铲，一点点挖出了一个大坑。
挖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能藏下四小只的身子了，居委会突然通知停工，这个洞便留下了。
因为当初实在难挖，所以，后期自然也难填。
这防空洞就成为未完成的民事工地，原汁原味地一直保留到现在。
“厨房”两个字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一个煤炉，外加一个四面红砖支起来的土灶子。
煤炉是用来烧饭的，土灶子则用来烧大锅菜。
谭凤娟只会用煤炉做饭，土灶子要烧柴火，凤娟妈不放心，从来不给她用。
谭凤娟跨过木板跳过防空洞口，走进厨房，揭开了锅盖。
稀饭开锅了，她用一只竹筷子架在烧饭锅的边上，留一个透气的边孔，再盖上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