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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阳光，还没有很强的生命力。当时钟的指针走过三点时，那能够照进落地窗的阳光，渐渐开始后退。
沈家客厅里，沈家妈妈的声音干净又冷冽。
“我们是一起回去的。一进门，他就跪在地上，对着我爸妈磕头，说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让我爸妈不要怪我。
我当时还挺感动，因为回去前，他没有告诉我自己会做什么。也因为他对我爸妈行了大礼，我觉得他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他对我爸妈说了很多好话，但我父母神情冷淡，什么话都没说。我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拉走他，不叫他在我家受委屈。
但他非常动情地对我说，说就算我们在一起，也应该是在得到父母的祝福下，而不是两个人偷偷私定终身。”
江闻歪着脑袋，有些挺糊涂了。
这不是都怀孕了吗？早就私定终身了吧？
这沈浔的爸爸，敢情比她还口无遮拦，沈家妈妈还在呢，就敢胡说八道。
“我爸妈就问他，问他想做什么？他说，他想堂堂正正地娶我过门，请我爸妈成全。他刚说出口，我爸就气得摔了一个杯子，叫他滚。
我出门前，我爸对我说，如果我要跟他在一起，那么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让我从此不用回家。”
江闻叹气。
这剧情，比七点挡的古早电视剧还要狗血。
沈家妈妈冰冷的神色，因为江闻的一声浅叹，变得有些不尴不尬。
“小丫头，你又装什么深沉？”
“阿姨，你的故事，和我妈每天追着看的狗血剧，挺像的。”
“是吗？”沈家笑笑，“我不看电视剧，所以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按照狗血电视剧的走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猜，沈浔的爸爸应该挺不甘心的吧？他一定会每天撺掇阿姨，回家认错，还会说些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话劝你。”
沈家妈妈啼笑皆非：“得，还真是狗血剧情。所以，接下来呢？”
“其实这个事情挺简单，阿姨是身世了不得的大家闺秀，家里有矿能吃三代的那种。而沈浔的爸爸是个穷小子，跑来北京就是为了一飞冲天。
可是吧，这年头，一个人要是没有一点身价人脉傍身，想要一飞冲天是很难的。我估计沈浔的爸爸应该尝过苦头，所以才想靠阿姨登上人生巅峰。”
“哈哈哈……”沈家妈妈失控大笑，可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就变成了怆然。
江闻很难过。
“这番话，我父母和我说过，可那个时候我脑子发热，根本听不进去，也不相信沈浔的爸爸是这样的人。
当娶我发家的美梦彻底破碎以后，沈浔的爸爸就开始看不见人。我常常一个人待在狭小的廉租房里，等着他时不时的出现。
我的肚子开始隆起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沈浔的爸爸勾搭上了另一家豪门家的女儿。我当然不信，还跟着那个人去亲眼看了看。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沈浔的爸爸从很早之前，就在给自己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而我是只是他众多选择里的一个。”
江闻气得大骂：“无耻！”
“怎么说呢？”沈家妈妈笑笑，“很多年里，我也是在心里千遍万遍地骂这个人男人无耻，可此去经年，我不得不认识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我有今天，更多的是我自己不肯听人说话，一意孤行，所以，最该被骂的人，应该是我自己，而不是那个男人。”
“不对！”江闻说，“阿姨，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可恶在先，阿姨是不可能受这份罪的，怪自己是不对的。”
沈家妈妈怔楞，喃喃：“是吗？”
“是。”江闻点头，“就像我妈妈，总对我说对不起，说因为她太无能，所以护不住我，才会让我总是挨揍。
可是，如果我们家没有我爸爸，那么就算我妈不护着我，我也不会挨揍，对不对？就像现在，我有王叔叔护着，哪怕我妈骂我，王叔叔都会替我挡下来，不许我妈训我。”
“真得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当年的事，阿姨没有错，错的只有那个无耻的男人。”
沈家妈妈眼眶微红，江闻以为她会哭，可她只是微红了眼眶，随即揽袖，遮了遮眼睛。当衣袖挪开时，沈家妈妈已恢复平静。
眼前的女人，在青春年少时，曾经无比憎恶过那些束缚人的礼教规矩，可如今，这些东西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即便是在心里难受的时刻，仍然记得用最优雅的动作，遮掩自己的难受。
美，固然是很美。
可累，也是真的很累。
沈家妈妈轻言：“旧日故事，我还以为一辈子再没有诉诸于人的机会，谁知会在今时今刻，和你谈起，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能把旧事说出来，这一段沉重，却好像真得轻了许多。”
“阿姨，天底下最不仁道的事情，就是讲故事只讲一半。”
“我没讲完吗？”
“当然没有，这沈浔还没出生呢！”
“……”
“再说，沈浔的爸爸去了哪里？为什么阿姨长居南京？”
沈家妈妈冷笑：“那个男人当然是攀高枝去了，至于攀了高枝以后，我就不清楚了。想来，他是不会让我知道他在哪里的，毕竟，他一定不会想让家里的高枝知道，他曾经和另外一个女人生过一个孩子。”
“阿姨，相信我，更惨的是高枝，不是你。”
“说得对，那种无耻货色，谁得了谁倒霉一辈子。”
“那……阿姨的父母呢？他们有没有原谅阿姨？”
“小丫头，你不如猜一猜？”
这叫她怎么猜？
想来，沈家妈妈的父母应该是没有原谅女儿吧，否则，沈家妈妈不会背井离乡，跑来南京定居。
不过，江闻环视沈家。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居然能住在大悲巷的别墅，江闻不得不赞叹，沈家妈妈是个有能耐的女人啊。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好想取取经，将来说不定能早点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