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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参观高楼底层的波纹城人的欢快,除了训斥波纹城人的青年,我没有做出些其它的什么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事来。以本地人的时间观念来看,算是早早就上床休息了。特意看了看特制的火柴盒上的指针,十点二十分,整个北三十六区灯火通明。床头靠着窗户,幸好如此,否则我就要披着外套倚着玻璃窗阅读了。——有些方圆大地的名著非读不可,存在于百年前的头脑构思了那些奇闻异事,有些杜撰并非全无依据,总之,这比亲临其境的乏累更令我舒适。外套里有一盒“枫叶”牌卷烟,水壶里茶水滚烫,值得懒散地消磨到深夜。
阅读没有持续多久,刚拆开的卷烟只抽了两支,十一点左右,一股人群骚乱般的响动打扰了我,不得不坐立起来,竖起耳朵听听周围的动静。随后,那股骚动变为了张皇失措的铺天盖地而来的喊叫。——那夺人耳目的源头,来自于窗外,来自于街上或天上。——在蓝色的强光下,即便透过窗帘,这陋室里都亮如白昼,好像蓝色的太阳落进了波纹城。即便是最为冷漠的海岸公民都要起身躲避或冒险看个究竟。
“三架来自于北方冰原的飞行器,光滑流畅,没有声响,看不到涂饰,宛如食人巨蚌。”先是从高空坠入楼宇之间,然后像普墨党人本世纪初首次行军于波纹城那样招摇过市。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它们的离去同到来一样,在瞬间升腾并无影无踪。
作为熟知方圆大地首府某些秘密的局内人,那些飞行器的来源不是什么难解的疑惑。即使在白天见过,即使通过照片等表面文章探究过,亲眼目睹仍令我赞叹不已。——“科学的高点,技术的高峰。”它们从普墨城的北方来,多少年来一直以固定的航线做着与波纹城人敌对的恶事。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可能像蜻蜓,可能像铅球,总之依赖的原理不为方圆大地的芸芸众生所知。在十一月三十日这天降临波纹城的原因更是注定无人知晓,可能是迷航,可能是示威,视议会的大人物的心情而定。——“费尽心机要寻找的威胁其实不在别处,就在不可触及的眼前。”
人人都见识到了这种驾驭神奇机器又来去自如的强力印象,它们行动自如,随身带有坚不可摧的胎记。可以说,费尽心思要铲除的叛乱思想的主要源头之一便是对此物俯首的崇拜。今天晚上的这场无人伤亡的冲突的意义一定不同寻常,百万人的共同的记忆不能同时抹除,手足无措的虚弱与被动因此无处遁形。
由此说开来,我或者“大波纹城”的很多投入与折腾没有什么翻转困局的可能。热血也好,坚持不懈也罢,当无根据的听闻变成了明晃晃的高悬的威胁,难以想象逆流而上的难度与代价。波纹城人的奇思妙想造成的工具与武器之简陋跟渔夫的鱼叉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发疯一样填向雨林深处等同于寻死。经过这夜的恐慌情绪的助推,它势必更进一步。不必推开窗户,坐在床铺上就能听到和猜测出众人的怒火蔓延到何处了。干瘪的情感好像泡发了,吸足了被无视被羞辱的水分,如今快要涨破了铁胃,无法喘息,报复声也不绝于耳。如果我不是为大波纹城服务的话,我会当晚逃到海岸的住处去,直到挫折毁灭了波纹城人的信心后再回来。与躁动的众人共处是危险的,他们的行为总是因自满而不可预料,会做出些贻笑大方或凶恶至极的事情来。
“注意到了蓝色光球了吗?它们最先出现在北三十六区,那里有没有什么损失?既然我们的人就在那里,我也不必听什么二手的传言。”于文通过烟盒问了我的情况。
“肉眼来看,没有,无事发生。要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波纹城人的精神状态,他们有发疯的可能。”我实话实说,而且加了我当前的担忧。
“注意自己的事,先生。”于文了结谈话时干脆利落。
也许我多虑了,波纹城人是堆棉花,但蓝色飞行物事件还不至于成为一颗火花。这时,我便会难堪于自己的人微言轻,看到可能的造成大灾祸的隐患却无能为力。不仅是自己,像于文那样的知晓波纹城里里外外大部分秘密的近乎只手遮天的人物都无可奈何或无动于衷。
我重新倚着床头的窗户,后背垫了枕头,接着品尝起烟丝来。——这时,我想谢谢汪酥的好意,她的卷烟无可挑剔,腰带也结实美观。但她没有市面上笨重的私人通讯工具,我也不知道她住处附近有什么公用电话。写信是合适的,免去了多少难以启齿的尴尬!我有墨水和钢笔,也有写信的纸张,正好借着灵感的逗留来表达谢意。但是,咬着笔帽,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下笔。于是,我又想起了刚才的蓝色的光亮,询问她是否受到了惊吓倒是一个不错的开头,第二天再去买一些礼物作为回赠。——不仅仅是海岸居民的教育与传统要求如此,她一定花费了时间与金钱挑选,不能只是接受而不赠予。
“不要担心受怕,实际上无事发生。”
“波纹城人夸大了三十日晚上怪异蓝光的坏处,因受到照射而得病或身亡的讯息亦是夸大其词的。对他们而言,注意车辆,留心饮食安全,这比莫名其妙的忧虑更实用。”
没什么可写的了,我不知道除了这些还能写些什么。甜言蜜语?我的辞海里空无一物,我所受教育的教材里的动人言语早已遗忘了个干干净净,好像榨干的甘蔗和豆子。品尝了第五支卷烟,喝下加了野菊花的热茶后,困意悄然而至,差点来不及脱下外套就沉沉睡去。我不想梦到白天的喧哗的众人,最好什么都不要梦到,好像还有什么重任在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