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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纯粹的璧宿县人吗?”同乡问我。
“是,我是一个纯粹的璧宿县人。”我自己都毫不怀疑和迟疑。
我同每一位同乡告别。拿回自己的武器回到九十八层后,敌对双方恢复了交火。
“他们不在别处,就在你们的头顶上,无人受伤,没谈投降的条件。”我对前来询问的少校说,“没有人质,除了他们便没有活人。”
这场冲突可能会持续数天之久,我觉得眼前的紧要事之一就是将邓佢送到楼下。——电梯在冲突中受到了不明的损伤,我不愿冒这风险。摇醒那裹着红色毯子的妇人后,我便搀扶着她躲避波纹城电视台第一频道记者们的镜头。
“波纹城人从来不乏直面绝境的勇气及拯救他人的善举。”——他们的润色到了猖狂的程度。
“走下去?”邓佢问。
“笨方法要好一些,当成下山就行了。”我说。
“你就住在这里?哪一层?”邓佢攥紧我的外套说。
“某一层,我想少些被人打扰的烦恼,所以不方便说。”我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透过楼梯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北二十四区的冲突,像火堆里的火星一样,劈啪作响,有三处起火点,白色烟雾喷涌而出。
“像做梦一样,不过,是不好的梦,是噩梦。”邓佢说。她的双腿已经很有力了,休息了这么久,又没有受到什么创伤。
“你的围巾不见了。”我没话找话。
“我今天没有带围巾。”邓佢有些疑惑地说。
“忘了,我忘了那是昨天的事。”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该怎么回去呢?现在,一片混乱。”邓佢忧虑地望向我和窗外。
“你是怎么到长桥来的?”我反问道。
“驾车,但是,现在路上闹哄哄的,肯定会影响我的驾驶技术。”她煞有介事地说。
我不知道这位波纹城人的惊人理论是从哪里来的,或者说是怎么总结出来的,闻所未闻。
“帮你叫一辆车,或者乘地铁,自己的驾驶技术欠佳,让旁人代劳就行了。”我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也是,郑先生。”邓佢哼了一声。
“下楼梯其实很快,像下山一样快。”我说,没考虑自己的话有没有重复。——她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回答。
我突然想到的足以令我阵脚大乱的一件事是,我可能往波纹城扔进了过多的有意无意的情感了。——其实很多没有什么意义,是别人的误读和误解而已。但它已积少成多,其体量不像是不经意而为之的了。
“璧宿县人告别的礼节是什么?拥抱还是别的什么?”终于到达地面,我叫了一辆车,她坐上去后问我。
“没什么礼节,口头说一下就行,把离别的意思表达出来就行。所以我说,没什么礼节。”我描述了璧宿县人的告别的礼仪与偶遇的礼仪。
“差不多,波纹城人的礼仪也很简单,握手就已经算是很正式的了。既然你在波纹城,我又是个波纹城人,你就以波纹城人的礼仪告别如何?握个手,表达一下离别的情感。”邓佢摇下车窗,说的话很是清楚。
“可以,谁都喜欢简单的事情。况且,天上在下玻璃和泡沫,节省时间也好。”我也赞同这类简洁带来的益处。
我没看握手告别的时间。只是觉得邓佢的神情很正式,不是严肃与认真。
直到凌晨两点半,顶层与北二十四区的冲突仍未了结,我只是待在地面上,哪也没去。——与受害者的不幸相比,我想的更多的实际是同乡的愤懑,我的共情也来源于此。可以更进一步地说,食利者与食肉者的生与死与我有哪些关系呢?如果我不为“大波纹城”服务,我可能一辈子也不能了解或接触到他们的生活,我又为什么不顾自己的脸面说些乞讨般的话?如果同乡的屠戮会令公众的生活转向好的方向,我也不介意倒向施加暴力的那一方。仔细想想,这个念头实际上根深蒂固,从未在风暴中弯折过。
冲突的转折点发生在三点一刻,北三十六区突然大雾弥漫,好像睁不开眼的暴雪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一样。但是,那种呛鼻的带着些许灼烧感的浓雾更像是人为的,像抛掷的海军的发烟器。不管怎么说,雷电天气般的蓝光的降临紧随其后,在头顶的高层上轰隆作响。——它很像“蓝色危机”那晚的动静,但是事发当晚没有失重一样的强加给耳膜的轰鸣声。置身事内地看,蓝光从出现到消失不超过五分钟,等“浓雾”消散之后,长桥与北二十四区的冲突就彻底结束。——戛然而止,仿佛刹那之间所有的遭遇都成了没有根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