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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的愤怒达到极点的时候，他就会完全平静下来。林澄已经达到了这种状态。
“困兽犹斗”这个词，讲的是绝境中的野兽依然在不断的挣扎。但这个词并没有完全概括出野兽的性情。狮子被捉入牢笼，一开始是会拼命嘶吼挣扎，但最终也会渐渐趋于平静。它会平静地看着游人观赏嬉笑。它会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无聊的游客会把手中的杂物扔向狮子，砸在它的脑袋上，可是狮子依然无动于衷。于是游客们失望了，他们意识到自己掏了那么多钱，最后看到的也只是一头没有野性的狮子。
“被驯化了。”有人会这样评价。
怎么可能呢？如果真的想看一头充满野性的狮子，如果将牢笼打开。
它会将以前所有的屈辱统统爆发出来。每一个游客嬉笑的眼神，其实都早已刻在了它的心中。永不磨灭。
它一直都在等待，也许到死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但只要认真去倾听，你会听到，那平静、懒散的外表下，一个充满野性渴望而又令人恐惧的声音从未停歇：“把牢笼打开。”
现在，已经有人一瘸一拐地来到林澄面前，将他的牢笼打开。
夏瑶凌乱着头发，衣服也乱糟糟的。她红着眼圈，努力做出一副笑脸，然后轻声呼唤着林澄：“澄哥！澄哥！”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在笑了，但是当看清楚林澄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林澄的脸上被划下了七八道伤疤，十指鲜血淋淋，都被拔去了指甲，衣服也被皮鞭抽打成了鲜红的碎片。夏瑶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林澄的眼睛。
“澄哥？”
林澄的眼睛动了动。夏瑶的哭的更狠了。她拔出林澄口中也已变为红色的纱布，解开被血浸透绳子。
林澄的牢笼解开了。但他还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没有因疼痛而呼喊，也没有抱着夏瑶嚎啕大哭。
他很平静，很平静。
夏瑶看着他，声音夹揉着怜惜和害怕，“你怎么了，澄哥？疼就说出来啊。”
林澄缓缓转过眼珠看着她，动了动嘴唇，“没事。”
夏瑶抿住嘴唇，用手抹了抹眼泪，然后拉起林澄的手，“这难道不疼吗？”
夏瑶伸手轻抚林澄的下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可是这伤疤是不会再长好了。”
“我本来就难看。”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情绪。
夏瑶哭出声来。但她很快克制自己，拉着林澄，“走。我带你回去。快点去看医生。”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却被林澄拉过来。林澄走到夏瑶前面，将夏瑶背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夏瑶哭喊着，“我自己能走！”
林澄没有回话，背着夏瑶向前走，每一个动作都矫健迅速，好像没有一点伤。
“你跟着那个畜生找到这儿的？”
夏瑶轻轻嗯了一声。
“给我指出回去的路。”林澄冷冷地说。声音中带着一股夏瑶从未听过的威严。
夏瑶一边指路一边流泪，但她还是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澄哥，我给你说个事儿。以后我就跟着虎哥了。天龙帮是个大帮，我跟着他要啥有啥。你先治伤——”
“你不会跟着他的。”
“我会！”夏瑶喊出声来。
“你不可能跟着他。”
夏瑶沉默久久，“确实，我不会跟着他。冰姐说了，我们再在这里呆上两三天，就会有人来把我们转移。我就跟他好上两三天。你也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忍上两三天。
“我不会忍。”林澄的声音有点颤抖。
“澄哥，大丈夫能屈能伸，将来治安上去了，法律会制裁这些人的。不过在那之前，先让自己活下去才行。”
“你。”林澄冷冷说。
“什么？”
林澄扭头看着夏瑶，“你已经受够苦了。”
“什么苦？”夏瑶摇头笑着，眼泪滴在林澄的肩上，“你也都知道啦。说实话澄哥，现在这个社会，贞操算什么？我给你说啊，江南第一次跟我见面，就想带我去旅馆去。我开放一些，江南反而会更喜欢我呢。”
她把头靠在了林澄的背上，“现在也只有你这样的人还这么看重这些东西。不过我相信，你的心上人也一定是个玉洁冰清的女孩。所以请你加油把她追到手中。”
“我不看重。”
“那你嫌我受什么苦？”
林澄没有回答。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静静走出了树林。夏瑶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你去找张医生吧。我还要回到帐篷那里，虎哥找我不见，可能会到处找我。我回去比较妥当些。你在张医生那里，每天我都会给你送饭。”
林澄摇摇头，“我还要回帐篷取点东西。你能去张医生那里帮我取点药吗？然后给我送到帐篷里来。”
夏瑶慌忙说：“你不能回去。让虎哥他们找到就惨了。你伤这么重，必须让医生亲自治疗。”
“你不愿帮我就算了。我有要紧的东西去取。”说着林澄便向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
夏瑶咬咬牙，“好吧！我帮你！你一定要小心，看见他们就躲起来啊！我很快就会赶过来！躲藏好等着我！”步履蹒跚地向医生那里走去。
林澄走出没多远，突然转身看着夏瑶蹒跚着远去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他对着夏瑶的背影，轻轻挥了挥手。
“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