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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上来，谄媚地道：“郡主放心，本官保证，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叫走脱出去。”
崔之岚却愣了：“明明有事，你却告诉他们无事。百姓没有防备，再有姑娘丢失怎么办？”
这话出来，两边都怔了一怔。
华音一下明白两边的想法，知县、韩保，包括在场大部分人，考虑的都是郡主的名声。
可郡主本人，真真是一片推己及人，赤子之心。
韩保赶紧叩头，小心道：“郡主仁心，下官实在感动，可郡主您是年轻姑娘家，名节乃头等大事。这些百姓人多嘴杂，您为他们想，他们可不见得为您想！咱们知道您吉人天相，没受伤害，可万一叫他们知道您曾受歹人绑架，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儿呢！”
就连萧照夜心中也十分担忧。
他知道这位堂妹身世坎坷，素来有些同情。忍不住低着头，远远开口：“郡主三思，京中高门，总归还是看重这些事情，若消息传到他们耳中，可能会影响郡主姻缘……”
崔之岚抬头，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看过去，沉默不语，眼圈渐渐有些发红。
可最终，她突然爆发似的一跺脚：“嫁不出就嫁不出！京中那些所谓贵公子，迂腐流毒，小家子气！他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说着，她指着知县道：“我听说，你开始一心想着甚么皇家贡品，根本不在乎女子失踪，甚至不愿意派人去找我们。”
知县趴在地上，连称死罪。
郡主继续道：“如果现在，我只为自己名声前途，故意向百姓隐瞒此事，岂不是像你一样龌龊！？”
说着，她腾身向前，砰一声双手推开了县衙的大门。
天光从外头倾泻下来，打在她的正面，也照亮身后昏暗的公堂，她一身青绿，犹如神祇。
“众位乡亲，我不怕告诉你们，” 崔之岚举起白玉令牌，“我出身崔氏，忝受圣恩，封清河郡主。”
底下百姓没想到有这样的转折，惊讶之余，哗啦啦跪倒一片。
“我也不想向你们隐瞒，我私自游历，天真不察，遭人绑架。”
“多亏绑匪目的是掳人买卖，为取暴利，要保清白，才未对我们下手。”
“知县说，节度使说，很多人说，怕你们乱说谣传，辱我名誉。”
“说实话，我也不是不怕……” 崔之岚说着，泪水不知为什么在眼眶打转，但到底坚决地把下一句说出来，“但我更怕，你们被瞒在鼓里，不知真相，没有防备之心，再丢了女儿、姐妹！”
“如今你们知了，堂堂郡主，都差点在本县出事，才能严肃以待，认真留意，但凡见那鬼祟之人，可疑之事，定要向官府举查，不容他们再这样嚣张，任意掳掠残害少女！”
这番话说出，四周一片沉默，停了片刻，才有热烈回响。
那为首看热闹的是个说书人，叩头道：“郡主义举，日月可鉴！郡主放心，草民绝不会添油加醋，造谣乱说。”
另一个道：“就是就是，郡主敢大大方方说出来，一定是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又一个道：“我等晓得了，凡见带着妙龄女子，行迹可疑的，一定上去多问几句……”
野风吹过郡主的幞头，轻薄的纱罗幞脚随风飘动。
华音看着，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郡主是旷野上那参天大树，不是被修剪曲枝，放在小盆里供人观赏的盆景。她将来若嫁，会嫁一个展翅于天地间，不拘凡间俗礼的江湖游侠。
萧照夜藏在公堂的阴影里，深深低头。
他还在纠结名节、姻缘这些，而妹妹的格局，将他远远抛在身后。
真是愧为皇族，愧为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