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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照夜把华音拉到一边，突然叽里咕噜跟她说了一串话。
华音一惊：“你怎么会说胡人的言语？”
萧照夜一笑：“我小时，家中寄住过个胡人亲戚的孩子。”
华音狐疑道：“你家人脉够广的……”
萧照夜这话半真半假，假中也有三分真。
因为他小时，宫中确实有一个胡人质子。
旁人待那质子不善，唯有他心地单纯，两人年纪又相仿，常在一起玩耍，质子便给他讲过不少塞外的事，又教他一些常用的胡语。
萧照夜道：“不如我寻些胡地装扮，扮成一个小胡商，去找商团，说不定就能见到那木里木错，再做打算。”
华音问：“胡地装扮好说，只是胡人大多高鼻深目，长相异于中原，你怎么瞒过去？”
萧照夜耐心解释道：“自本朝太宗始，就有公主入胡和亲，后来陆续有宗室女子入胡，开枝散叶，这些后裔现在人数也不少了，相貌没那么胡化，而且在胡人名字之外，一般还有汉名，多半自称姓萧。”
华音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乞儿说，商团的首领人称萧老爷，想来就是这样一个宗室后裔，往来胡汉，行商发财。
萧照夜挑眉，摸摸自己的鼻梁：“我扮混血，还可以吧？”
华音小瞪他一眼，微微“切”了一声，制止他的臭屁。
……
两人过来，把计划委婉说一下，说是“翠花”有个胡人朋友，或可帮忙
蒙彻巧娘都感谢不迭，蒙彻还有些不放心，塞给“翠花”一个烟火筒子，道：“这是州府里办案用的，若有什么不妙之处，你拉开它，我们兄弟马上就到。”
华音笑一声：“能有什么不妙？最多就是那胡商不肯见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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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萧照夜连夜弄来胡人装扮，一身窄袖男装，头发编成小辫子披散着，耳边带着一个绿松石的耳饰，华音看了都拍手，说他活脱脱一个胡人青年。
他到萧老爷的庄园去拜谒，递上名刺，正面写胡名“段部此沙”，反面写汉名“萧应星”，声称有绝活，来这里寻个机遇。
不多时，门童回报，萧老爷同意见他。
萧照夜随着童仆，一路走入厅堂，大厅里坐着一位高瘦的老者，高颧骨，三绺长须，穿着胡人的断腰袍，带着汉式的朝天冠，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颇有威严。
萧照夜所编的身世，刚才已经随着名刺一起递过去了。小时他听质子说过，有个大胡商叫段部鲜尘，生性风流，在汉地广有姬妾，所以他就声称自己是这段部鲜尘的一名私生子，随母亲在关内长大。
萧老爷目光如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搁下茶盏，慢悠悠地道：“开门见山，老身带这一商团，都是为了求财而来。你说你有绝活，是什么本事？若于赚钱无益，休怪老身不顾同乡情谊，将你撵出去。”
萧照夜行个胡人的躬身礼，笑道：“后生听说，关外贵族也有不少人喜欢这边的古玩字画，后生的本事，就是鉴识真伪。不知这一手可有益于老爷发财？”
萧老爷摸摸胡子，“呵”了一声，这一声也就暗含着他的态度了。古玩字画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过手的真迹多了，自然就辨得出假货。他见过太多满口理论头头是道，一看货惨烈翻车的当铺朝奉。这后生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嘴上毛都没长齐，能认得什么？
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决定给这后生个机会。
他命童仆从仓库拿出一副字画，一只翡翠双环瓶，并一只黑漆错金连盖碗，给萧照夜鉴定。
萧照夜先戴上手套，小心展开那幅字画，画的内容是荷叶戏虾图，纸色泛黄，落款是前朝大家顾惜之。
说实话，萧照夜对字画方面，也不算特别熟悉。
但他掂了掂，第一手感就是，比自己小时见过那些古迹作品沉重，不知是否做旧裱糊，增加了重量。
于是他也很直接，脱口而出：“假的。”
萧老爷眨了眨眼，心下认可这后生还是有个入门水平的，也不多问，道，第二件呢？
萧照夜又拿起那翡翠双环瓶，对着光看了看，似乎显示了几分疑难之色，但半刻钟后，道：“是真翡翠，但不值钱。”
萧老爷这次忍不住问一句：“何以见得？”
萧照夜道：“……太干净了。”
他接着解释道：“翡翠称为石中玉，既然出自顽石，内里少不得一些杂质纹路，真有这等水头，毫无杂质的，必是王侯将相才用得起。”
“然而这只双环瓶，形制实在普通，工艺也并非顶级。敢问哪位加工师傅，见了如此一块好玉料，会舍得这样糟蹋？”
“所以，应该是有人在酸水中浸泡过原料，让它干净透明，以次充好，多卖价钱。”
萧老爷嘴角微微一动，然而仍不置可否，只道：“再看看第三件。”
萧照夜拿起这黑漆错金碗，只见这碗不大，碗身上却错着几条金龙，他举高了端详端详，眼神突然为之一变，肃敛起来。
“怎么样？” 萧老爷问。
萧照夜放下碗，许久，吐出两个字：“应该是大前朝的真品，出自宫廷。”
“何以见得？”
“老爷您看这碗口，形似花瓣，称为葵口，烧制的时候是薄胎，碗底下是圈足，这几样形制加起来，不是本朝与前朝流行的风格。更兼这龙的画法，头扁，眼小而有神，每爪上有一处突出的肌肉，这是大前朝的特色。错金绘龙，并非人人可用，因此出自宫廷。”
萧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后生仔，你可打了眼了。”
说着，他将碗一抬：“这是赝品，你细看这碗底，有一大错！”
萧照夜看去，碗底盘着一条龙，细看才能发现，这条龙有六只龙爪。
萧老爷道：“这件古董样样都真，可惜就这么一点瑕疵，露了破绽——五爪金龙，五爪金龙——谁家的龙，有六只爪子？”
萧照夜却不慌不忙，笑道：“有，昏阴侯。”
萧老爷脸色一变。
萧照夜说下去：“昏阴侯曾是皇子，心存野望。在所用器物上，暗自刻画六爪金龙，比圣上所用还多一爪，僭越之心，不言而喻。后来虽兵败被杀，所用器具，却流传民间，相信这黑漆碗，就是您的得意藏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