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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绣球是当今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自打皇后在闺阁中做女儿时便伺候左右了。
她今年五十有三，白胖脸面，慈和中带着威严，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京城贵族家的老夫人。就是圣上身边的小宫女小太监看见，也得恭敬喊声“廖姑姑”。
而今日，这平时威严体面的掌事姑姑得了个怪差事：主子命她低调出宫，最好捡两个伶俐嘴严的小宫女，以民间富商的身份，去收购一幅绣品。
然而，表面看着再怪，廖姑姑心里跟明镜似的。
毕竟她是一路看着那个飞扬明媚的少女，蜕变成今日进退优雅，规矩森严的贵妇的。
那幅奔马图，她从当初第一眼看见，就知道皇后必然不会忘记，只是碍着身份，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喜欢罢了。
她拐下水榭，迎面看见同在皇后宫中服侍的孙公公，互相道声吉祥，她又问：“孙公公，还是没得着小王爷的信儿吗？”
孙公公摇摇头：“没有。我也觉着怪呢，往常隔一两个月，怎么不得派人来报个平安。这回委实久了点。”
廖姑姑左右看看，没有闲人，才道：“我最近眼皮老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嗨，别瞎说！小王爷身边有七八个护卫，对付一般山匪肯定够了。要是山匪以上的，小王爷一亮身份，谁还敢害他不成？”
“那倒也是。”廖姑姑沉吟道。
“对了，说到信，我这，倒收到你一封信。听说是云州客商辗转捎来的。” 说着，孙公公从衣襟里掏出一封带着蜡印，字迹歪歪扭扭，但挺厚实的信封。上头写着：请孙总管代转廖绣球亲启。
廖姑姑脸上浮起厌恶神色。
“是不是又是你那帮不省心的娘家亲戚？” 孙公公贴心问道，“你要想起他们就烦，我扔了，推说从未收到过便是。”
孙总管知道廖姑姑家情况，早年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婴，百般虐待，最后卖给崔府当奴婢，才保住一命，待到后来发达，娘家一堆亲戚又想来攀亲，所以廖姑姑一直不待见得很。但是本朝以孝立国，又不好直接跟生身父母撕破脸。
廖绣球初时也想，肯定是那些亲戚，不然，何以知道她小名？
但是，她突然又想，不对啊，她那些亲戚都在京城附近，何必舍近求远，让云州客商捎什么信儿？
她的手猛地有些颤抖，接过来连声道谢：“这还真是我的，多谢孙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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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
那一晚，彗星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划破苍穹，第二天，天气便骤然冷起来了。
寒风从北方奔袭而至，带来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雪。
大雪压弯松柏的枝条，河流的冰面被冻得有半尺来厚，狂风卷得人睁不开眼，雪片打在脸上刀子一样，即使最老练的樵夫、猎人，也无法在此时出门。
大雪下了整整三日。当初听了“清水小姑”预言，在家里多多储备柴草干粮的百姓，围着炭炉庆幸自家的决定。
没有存粮灶火，甚至以为春天即将来临，就把棉衣当了的家户则很惨，有的人家，在雪停后被发现一家都冻硬在了房里。
露华音并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但是，雪停后，全城都因此在为她疯狂。
对绣品大会的选择失误，似乎一下被人们遗忘。茶馆酒肆里传唱着她的名声，“清水居”的院门前大排长龙。甚至超过了观音台楼下的队伍长度。
十多年来，观音台头一次，在香积钱上打折，由一百两，降到了八十两。可见它的威信在一夕之间，确实大受影响。
华音感到大受鼓舞，没想到，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包括温慈也派人送信来慰问，让她再接再厉。
不过华音打算采取拉高期待感的战略——如果她每个人都看，也一定会有不准确和错误的情况出现。只说身体不适，故意闭门谢客几天。
她闭门这日，冯镖头突然来找，说家中老母生病，想要告假回去看看，伺候几天。
尽孝乃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些日子过得都还平安，华音想了想，跟温慈去说了一声，宅子里都是妇孺，请他派两个军士过来卫护。温慈很痛快给了人，华音也就放冯镖头暂去。
不过华音究竟不太放心这两个外来军士，只让他们留在前院，当个石狮子镇宅罢了。
在后头，她将这些天的进展再用米汤写信给萧照夜。
信写成了，却苦于不好送出。
大雪覆盖官道，本就难行，又听说山上有只大虫，因为缺乏食物，跑到官道上去叼人。几日内，已经有三死两伤，弄得人心惶惶。
之前她都是让郑闪儿秘密往来传信，小孩子精神好跑得快，又不会引人注目，但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不成了。
说起来，她也好久没收到云州的来信了，如断了消息一般，让人担心。
正忧闷，却听前头报称，李巧娘寻她。
华音一愣，想着巧娘一个姑娘家，大雪封山的，又有猛兽，怎么好来。
等见到人，不由噗嗤乐了出来。
哪里是巧娘，分明是“翠花”。
她许久不见萧照夜扮女装的样子了，穿着一件大号棉袍，戴着粉色头巾，外头又压着狗皮帽子，只露出一张脸，十分滑稽。
她连忙把人迎进来，伸手掸去帽子上的雪，虽然心里非常想念，但还是沉了脸责怪：“你怎么敢来？这里毕竟是燕州，叫人认出怎么办？”
萧照夜低声：“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有件急事，先前想过用鸽子给你传信，只怕路上被人打去吃了。如今大雪封了路，更没人愿意走，合着就我身上还有些功夫，就自己来了。”
华音看他脸色不善，且一点也顾不得跟自己聊几句家常，心头也不由咯噔一声，道：“什么急事？”
于是萧照夜将蒙彻受了冤枉，被打入大牢的消息说了一遍，道：“巧娘现在茶饭不思，热锅蚂蚁一般。”
别说巧娘着急，就是华音听说蒙彻受苦，也十分忧心，她把事情细捋了一回，林四果在最不该死的时候死了，现在蒙彻又被栽赃。
想了想，她咬牙道：“云州，一定还有我们没找出来的太子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