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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漏夜结盟，萧照夜就藏身在韩保家中，韩保把那幅试线的骏马图拿给他看，并说明了还有一幅正式的，已经送到京城去了。
萧照夜看去，绣图上是一青衣少女牵着骏马，在河边饮水，少女手中拿着一朵雏菊花，用一种幽怨而向往的眼神看向天空。画面清丽，栩栩如生，边框装裱精良，用上好的檀木封框，变成一幅可以直接挂在墙上的装饰画。不提是韩夫人手笔，单就这幅绣图加框，要送到绣庄去卖，大约也能卖个三五十两银钱。
然而，这却让他感觉哪里不对。
既然说了，是试线的作品，为什么装裱得这般精致严实？倒像是怕人拆似的。
他下意识伸手去掂量一下，感觉重量不太对。
“得拆开。” 他简明地道。
“啊？” 韩保还有些犹豫，毕竟面对这样一幅精美绣品，正常人都不愿意损坏。何况，这还是他妻子的遗物。
“得罪了，”萧照夜道。他拿出小刀，尽量沿着边框裁切，不伤害绣图本身。
绣图被裁下来，露出木质的背板，而见多了书画作品的人能发现，这背板似乎比一般的背板来得更厚实。
萧照夜敲了两下，到底用刀挖出一个洞来。
韩保这才惊呼，那背板中，有个夹层，里面夹了薄薄一张绢丝纸。
萧照夜小心把绢纸抽出，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展开来看，第一句写着“相公，你若看见此信，我只怕已不在人世……”
他鼻子微微一酸，将信递给韩保。
并不意外地，信上是韩夫人的剖白自述，讲了她的人生经历，又为何不得已背叛，被逼要做内奸。字句朴实，情真意切。看得韩保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眼泪就会忍不住下来。
然后，他们往下看，信的末尾，却突然激昂起来。
“妾身只恨身如蒲柳弱，半点不由人。”
“他们曾与妾身的恩情，妾身已用命偿还。但相公，明珠，你们不该被卷进来！”
“妾身另写了一信，夹在红衣奔马图中，已经送往京城。”
“那封信中，有妾身所知的全部线索，关于温慈在京城的线人暗桩，还有太子意图杀害皇弟的证据。”
“相公可审时度势，关键时刻，揭发此事，或可保命……”
她最后一句写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妾身纵有千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万望夫君记得的，都是妾身好的一面，善待明珠，常加餐饭，勿以妾身为念。”
“再拜顿首，阿秀绝笔。”
萧照夜看着这几句，竟也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这个一直被称为韩夫人的女性，闺名叫做阿秀。那个手拿雏菊，眼望天空的少女，或许就是她自己的写照。
她曾倾心助力，也曾下手害人。
可是，如果自己是生在她的命运里，还真不知，在哪一步，能够逃脱扭转？似乎有些人，生来便是在一个困境囚笼之中了。
看见韩保的神情，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贴心地从房间出去。
他身后的花格木门里，响起中年男子尽力压抑，可还是抽噎得有些滑稽的哽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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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京城。
老皇帝萧元衡偎在暖炉旁，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梦中，他突然看见萧照夜浑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向他，跪在面前，喊了声“父皇！”
他一下惊醒了，喘息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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