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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阳光明媚,澄澈明净的天空湛蓝湛蓝。厂区大院内,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色泽浓郁。树叶在阳光下轻微震颤着,渐渐被炙烤得害羞了一般,有的叶子低垂着打起了卷;地上蒸腾起若有若无袅袅的青烟,处处干燥,处处憋闷;厂区门口的大狼狗趴在地上涎着长长的红舌头,鼻孔翕张,平时潮湿的黑鼻头也变得干燥发白了。
老樊和罗佳音爬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为工厂手绘大型影壁油画。沉闷的暑热,连风里都带着热辣辣的味道。时间紧,任务重,师徒二人从早上九点多开始认真绘画,已经坚持两个多小时了。太阳越爬越高,气温迅速提升,酷暑难耐,两个人的汗珠不停地从脸颊两边滚落,好在头戴遮阳帽,随身带着水杯,可以及时补充水份。
最近,国家经济快速发展,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标语满天飞。企业也亦步亦趋紧跟国家政策和经济形势,工厂工会宣传工作就要从新视听多媒体各方面加大火力攻势。
工会主席征求厂长和党委班子意见,在工厂各关键窗口醒目位置,张贴形势宣传书法作品。为了烘托工厂企业文化成果,全厂全员征集书画作品,筛选出各类获奖作品,优秀奖以上的获得展示机会,让厂里作者脸上有光,文化气息浓厚。当然,机关办公楼里一些重要场所要贴几幅重量级书法作品,彰显企业底蕴。这件事由工会主席牵头,邀请中国书法协会的三位杰出人物现场挥墨献宝,当然这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费用。
至于厂里醒目的那个影壁,人们争议最大。
如果做成浮雕墙,展示工业发展进程,很有质感和历史的沧桑厚重感,却要投入一大笔资金支撑,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以后也不方便与时俱进。
如果张贴大型广告喷绘宣传工厂精神追求,远看效果不错,近看太寻常没有新意。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用笔触明显、线条流畅的油画来表现工业发展进程,效果大不一样。自己工会艺术创作室来完成这项任务,工时利用率高,不用别出心裁。完美!
老樊勾勒轮廓线,罗佳音局部充填色块,面积大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投入在壁画上。
有时,厂区下班的铃声响起,他们还在局部收尾,人们三五成群站在影壁下驻足观看,交相称赞,或挑毛病提意见。老樊总是爱搭不理。但是,人们散去之后,他会与罗佳音探讨是否值得进一步修改完善,罗佳音也能理性分析拿出中肯意见。
这天,中午吃饭时间眼看要过去了,老樊和罗佳音才从影壁前搭的绘画脚手架上爬下来。解掉粘满五颜六色的防水布围裙,站在水房里认真清洗手上的染料。
工会副主席马主席腆着肚子踱着方步过来,对老樊说:“老樊,你俩还没吃饭吧?辛苦啦!”
“不辛苦,不辛苦。”老樊赔着笑谦卑地说。
“我恰好要陪书法大师去吃客饭。走,一起去吃吧!”
“不合适吧?”老樊受宠若惊地回答。
“合适,太合适了。你们搞艺术的有共同语言,可以相互交流经验。走吧!”说着,马主席伸手拍了拍老樊的肩头。
于是,罗佳音随着大家走进了豪尔餐厅。
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他被水族箱里养殖的各种稀奇鱼类吸引了眼球:多宝鱼、海黑鱼、大马哈鱼、金枪鱼、阿拉斯加帝王蟹、金枪鱼、沙丁鱼……
蓝汪汪的大型落地水族箱一字排开,加热棒与氧气泵嗡嗡作响,吹起一层层翻卷着的浪花,大珠小珠般的水泡不断更迭奔涌着,为水中世界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和适宜温度。鱼类悠闲地在水中畅游嬉戏。
吧台后面的酒柜里琳琅满目,五六层黑胡桃木展示架上高低错落林立着各色美酒佳酿。其中不少是外国名酒,商标上的外文名称大多是缩写字母,让罗佳音一时搞不清楚都是啥高级酒。吧台里的收银员是一位美丽大方的中年妇女,身穿上等面料裁剪得体的墨绿色暗花旗袍;脸上薄施粉黛;手指甲个个都涂抹了紫粉色指甲油;右手无名指上是一枚金镶玉的石绿色宝石戒指,和耳朵上的宝石耳钉俨然是一套首饰;蓬松的波浪形垂肩卷发烘托得粉面含春;两弯细眉下是一对不大但有神的丹凤眼。
此刻,她咧着涂了玫红色唇彩的嘴巴,灿烂地笑着,明眸皓齿的美,似乎也打动了罗佳音这个毛头小伙子的心房。他竟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不禁对那女人含着几分羞涩地笑了。
在环境典雅舒适的包间里,罗佳音见到了那三位久负盛名的大书法家。在厂区领导的诚挚邀请下,他们从另一个省的首府城市乘飞机赶来,今天要在厂里指定的高级宾馆住一宿儿,明天一天现场创作三十幅书法作品,傍晚就要乘坐飞机航班打道回府。据说,后天国家级书法协会有重要活动。
私下听办公室秘书透露过,订制的房间档次特别高,是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间。一晚上一万元人民币,拎包入住。里面各项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这些书法作品也不是无偿服务,价格很高昂。罗佳音想:人出名了真好!有人抢着请你去捡钱。他们也许和娱乐圈那些四处走穴挣外快的人差不多吧!赚钱像打电竞游戏一样容易,手到擒来。
在这间雅间里,罗佳音和老樊只能默默陪坐陪吃,哪里有说话的机会?
除了三个书法家,陪坐的还有厂长、党委书记、办公室主任和秘书。看来,这是个高规格宴请。工会主席和财务总监一个在外出差,一个去联系业务。副主席叫老樊和罗佳音赴宴纯属偶然,估计也是心里没谱,担心与艺术家沟通交流不具备艺术涵养拿不下来。
然而,他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