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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曾妹妹帮帮忙，给我把大拇指上的伤消掉吧。”单博眨着眼，想努力做出一副又可怜又无辜的样子，但受演技限制，他的表情仍然是一半猥琐，一半狡诈。
“不行。”小曾直接拒绝了。
“为啥？”单博一下跳了起来，一下忘了要装可怜。等跳起来看着小曾清冷的眸子，才想起来要扮可怜。于是又重新把猥琐的面具挂上，道：“我手这样子，咋打枪啊。”
“你最喜欢的射击游戏是哪个？”小曾看着他，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单博也是脑筋飞扬跳脱之辈，根本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无厘头，想也没想就道：“那肯定是三角洲一代。”
“为什么？”小曾问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就不和别的比，三角洲那么多版本，为什么你最喜欢画面最粗糙，模拟最粗暴的一代。因为情怀吗？”
这个单博却没有想过，情怀原因可能有，他的朋友里分两派，一派最喜欢的是反恐精英，另一派就是像他一样的三角洲一代。说起来是有些古怪，所有喜欢三角洲的，一般都会收集齐三角洲的所有版本，然后在打了之后回归到三角洲一代上。按说三角洲每一版本都有改进，二代从高处跳下会摔死，夜视镜会收缩视野，三代开火枪口会上跳，瞄准时候手会抖，而且画面质量大大提升，还可以捡击毙敌人的武器，匕首小队的吉普车突击也是全新的体验，但他朋友里的三角洲迷们对这些却并不感冒。如果不是联网对战，在打单机过瘾的时候，他们都会拿出三角洲一代，哪怕windows已经不支持，大家还会专门留一台装win95的机器来怀旧。——直到有玩家自己开发出能在新版windows上跑的三角洲一代。
“我也不知道。”单博摇摇头道。
小曾抿嘴一笑，然后道：“我们公司那些游戏策划的提到过，因为美国佬真的用三角洲一对一些部队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所以里面有真正的战场经验和敌军反应。而且有当时美国佬根据对战场的理解编进去的战术指导。”
这个单博倒是听说过，但市面上一大堆射击游戏都用这种话术做噱头。他摇摇头，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道：“广告而已。”
小曾看着他装x的样子，笑道：“你不信？那么人们提起cs的时候，主要印象是什么？”她停了一下，自己回答道：“跳狙对吧。是游戏里的各种超自然动作。但提起三角洲呢，大家的主要印象是什么，是非常少见的急救包吗？不是，是两枪毙命，中间不能存档重来吧。这就是这个游戏开始上市的时候劝退玩家的点，但留下的玩家却对这个乐此不疲。”
单博继续反驳：“可是三角洲2和以后的游戏也都这样啊，老玩家对这些游戏也不感冒？”
小曾点头道：“不错，三角洲后来的游戏也这样，但是你算老鸟了，后来的三角洲在面对多个敌人对射时候你会怎么样？而三角洲1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单博不由得点头，的确是这样，在三角洲一代里，如果面对多个敌人，第一反应是迅速找到掩体，然后尽快移动到只露出一个敌人的位置，一个一个消灭敌人，但是在之后的三角洲里，因为敌人反应缓慢，射击不准确，他完全可以原地和敌人对射。
小曾笑道：“你在后来的三角洲版本里敢于一对多和敌人交火，根本不退，但三角洲一里面你不敢这么干吧。这就是三角洲一里组合进去的战术指导。虽然这些游戏都符合兰彻斯特方程，但后面版本虽然提高了仿真度——比如二代能射穿帐篷，三代瞄准时候瞄准点能体验出射手手的抖动，开火时候枪口会上跳。但它们都无一例外地降低了敌人的开火命中概率，以致于你敢于一对多和敌人对射。但是一代里各种场景的射击命中概率来自美军的战术理解，或者说部分吧，完整的版本是不允许发售的。但是这个阉割过的商业版本也能带来真实的战场体验。——哪怕部分数据并不真实。”
单博笑道：“理解，有些数据保密吗。”
“并不全是。”小曾摇头道：“不真实分两种，一种是数据混淆和修改，这种是商业版和军用版的区别，另一种则是美军理解错误。”
“美军理解错误？”单博惊讶了，暗道：人家有战场统计，有演习数据，还能比你们一群做游戏的死宅们对一个简单的单兵到小组的作战理解水平更差？
小曾却好像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道：“是的，比如你在游戏里拿m4打一个运动目标，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调到三发点射的burst模式，按大致距离选一个提前量扣扳机就是了。”虽然像是参加低年级考试，看在美女份上，单博还是回答了。
“不错。”小曾点头道：“但是三发点射就比单发更准吗？实际上是游戏里提高了三发点射的命中概率。而在真实世界里，三发点射的命中率和单发是差不多的，只有第一发有用，后面两发已经大大偏离的瞄准点。最初三发点射的初衷就是给出一个合理散布来覆盖目标，提高对运动目标以及仓促交火目标的命中概率，但实际上三发点射是做不到的。当然，俄罗斯那支高射速步枪例外。合理散布需要的是全自动连发射击，按尤金斯通纳的研究，连发射击要到5到7发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射手才能重新把枪压回瞄准区域，所以三发点射正好完美浪费掉多余的两发子弹，又没有收到齐射的散布提高命中概率的好处。这是美军战术训练走的弯路，结果这就成了三角洲一代里的一个bug。”
单博吃了一惊，这群设计游戏的死宅们不白给啊，这些典故他听过，是听丛展江说的。当然，丛展江一个转业的连长虽然用过各种武器，但这些细节他是不知道的。他也是听真正的军代表尚洞人说的。
“这些bug军用版本里也有，因为是战术指导用的。再比如另一个bug也很明显。”小曾说道这里停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巧克力，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这玩意可有难吃的美名。”单博道，有点怜惜地看了一眼吃的正香的小姑娘，然后才开始思考小曾说的bug。但思来想去，却想不出还有哪个明显的bug，便看向小曾，道：“是哪个bug？”
小曾用力咽下嘴里的巧克力，淑女风范全失，却丝毫没有觉得这玩意难吃的样子，道：“就是那个和敌人对射时候，如果身边有落弹，那接下来你就很可能要中弹了。”
单博点点头，却皱起了眉头，道：“这怎么是bug，人家根据弹着点来修正，这不是很正常吗？”
小曾笑了，道：“隔着百十米，你能看到弹着点？那是美军要体现压制火力的作用，让你体会当附近落弹时候，自己马上要被击中的紧张感。一来培养你被敌人发现后要马上转移的习惯，二来让你学习压制火力能削弱敌人火力的特点——因为被火力压制要躲起来或者运动转移，敌人向你射击的枪就减少了。这就是美军特种部队地狱火战术的原理，仓促遭遇，第一反应应该是猛烈开火，两三秒后弹匣清空，立刻向反方向撤离，第二个人接着猛烈开火清空弹匣，依次类推，原理就是敌人被火力压制时候，对我们能输出的伤害就小多了。”
“哦，所以他们设计了这种场景，在这种特定场景下，提高了敌军第二枪的命中率。”单博明白了。
“是的，在三角洲的时代，敌人的射击命中概率只能根据场景来设计。”小曾笑的很开心，“场景当然包括敌人的属性，精锐部队，一般部队的靶场不同科目射击命中概率可以来自统计数据，但是真实战斗场景下就只能按编写条令的人来给了。三角洲一代作为一代经典是因为他们能得到这些支持，但一般的射击游戏开发者就没这条件了。而我们虽然也没这条件，但是我们会比三角洲一代做得更好。”
“你就吹吧。”单博暗自嘀咕，不由得撇了撇嘴，人家有真正战术研究的人来支持，你们的那群死宅还想靠着互联网上搜索的碎片信息就把握战术的真谛了。
“你觉得我在吹牛？不是的，我们有我们的优势。”小曾显然注意到单博悻悻然的样子。“我们的团队不但有程序设计师和游戏策划，我们还有你。”
“我？！”单博惊讶道
“呃，”一丝尴尬似乎出现在小曾脸上，但就那么一瞬，时间短到单博也不确定这个表情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小曾轻笑一声：“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测试员。美军的优势是战术专家，演习数据，就像围棋职业选手一样，而我们的优势则是可以依靠你们来进行真正的实战。公司的设计师和游戏策划肯定不是战术家，但是在游戏里，一切都是真的，你的枪开火的时候，子弹弹头位置的每一皮秒都是由当时的状态计算出来的，枪支的空间位置，环境温度，气流条件等等。所以三角洲里命中是靠场景和命中概率对照表来获得，但我们却是可以获得和真实环境一样的设计效果。”
“就像阿尔法狗一样？”单博问道。
“差不多。”小曾微笑道。
“你就扯吧。”单博不由自主地撇嘴，进入杠精状态的家伙完全忘了要讨好美女。“阿尔法狗下围棋是有明确的运算规则，所以它完全不需要职业选手来进行训练，人家可以自己和自己对弈，自己把自己训练出来。”
“是啊，我只说差不多，但不是完全一样。”小曾眨了眨眼，道：“阿尔法狗训练出来的是柯洁都赢不了的围棋答案，我们的游戏里如果敌人ai训练成这个有啥用，谁进来都是被秒杀的结局，还会有人去玩吗？游戏始终需要平衡真实性和可玩性。在大多数游戏里，这两者是互相矛盾的，但我们不是，通过选择难度，你可以选择和高手对阵，也可以选择和菜鸟对战。无论选择哪一种，你面对的敌人ai都是和真人一样的真实，这个真实就来自你们测试员——从你现在这种菜鸟反应开始。”
单博脸红了。
小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会成长的，不过先打这一关，我看好你哦。我们一起把这个游戏打造成最好的游戏。”
美女居然对自己动手动脚，单博一阵幸福地晕眩，几分钟后才想起来：“哎，我连练习打靶都不行，怎么提高啊？”
小曾微笑：“我们不是要真实吗？当然也希望拿到士兵在战场受伤之后的真实反应，人家64年大比武的时候都有100米立姿56半自动单手射击，枪响靶落的，你这里有无限的子弹，肯定也行，我看好你哦。”
单博叹了口气，满是不愤：“妹子，人家是右手单手射击啊。”
小曾笑容一点都没收敛：“你肯定有办法的，我”
“看好我是吧，我对自己要是有你对我那么强的信心就好了。怎么都不能取消受伤是吧，我知道了。”单博长吁短叹，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席地而坐，用双腿夹住步枪，枪托顶在肚子上，然后左手伸到枪的右面用力拉开枪栓，右手从腰带上的子弹盒里取出一个装满子弹的漏夹，压了下去。他抬起右手，左手松开枪栓，枪机刷的一下推着着一颗子弹向前飞快地撞过去。
单博重新趴下，这次他左手握住枪托枪身连接处，右手平平按在地上，左右扭动着调整位置，却怎么调整都觉得别扭。最后总算在别扭的姿势里找到一个最不别扭的位置，不再扭动。食指伸进扳机护圈，开始缓缓下压。
“砰！”
单博感到了肩膀的疼痛，枪托没有抵在肩窝，也没有抵实，而是重重地撞在锁骨上。
远处，靶壕里伸出的靶杆大幅度地画起了圆圈。
单博叹了口气，这次奖励的靶场任务，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