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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志远喜得贵子,虽然腊月迎新的时节里外面寒风大雪,但是启和庄的这位主人却是整天乐呵呵的,不会因为天气的严寒而被影响。店铺的生意也因为新年的来临,格外兴旺。启和庄备足了各类海产干货,为新沙洲四方八镇赶来乡亲们的年货采购增添了花样。
一个清早,伙计羊富贵突然在房门外急切地呼喊:“老板! 老板!您快起来看看,大事不好了!”房里面传出常志远声音“怎么了?什么事?一大早如此吵闹啊?”门外的羊富贵急得满头大汗,“您快起来看看吧,我们店门被人家砸了,东西全部被偷抢掉了!”“啊!”常志远打开房门,推开羊富贵冲到启和庄前院店里。门被从外面撬开的,店里面狼藉一片,所有柜台和架子全部被掏空……
“哪来的强盗?怎么会这样?还有没有王法?!”常志远看得火冒三丈,脑门的青筋爆裂,眼中充满血丝,似乎这时候给他找到谁干的,都会被他狠狠撕碎。整个店柜面完全被毁了,所有囤积的春节期间要卖的海产干货都没了,店里的家什物件全部打翻推倒。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店铺遭此浩劫,常志远的愤怒撒在伙计们身上“你们几个是怎么看店的?”常志远生气地对两个在一旁默默收拾残局的伙计呵斥,没人敢吭声。
这时候,羊富贵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老板……老板,南大街好几家商铺都被偷抢了。” “什么?”常志远惊讶地问,“谁这么大胆?”“东市的米店、对面的杂货店、还有翠裕楼、张家铺子,好几家店都被偷抢了。”羊富贵接着说,“大家都说可能是外来流民搞的事。”“外来流民?”常志远回过头,满脸疑问地盯着羊富贵。“是的,因为他们老家突然遭了水灾,房子倒了,土地庄稼没了,地方衙门还在强征口粮,使得许多人流离失所,一路讨饭来到新沙洲一带。据说有好几百人。因为没吃没穿,县里面又没有开仓赈济灾民,所以昨天晚上有人起了坏头,搞了这个勾当。”“谁告诉你的?”“街坊们都这么传的,警察大队的胡队长他们都出动去盘查抓人了。”“唉……一帮可怜的人,上天已经对他们如此,那些父母官却还是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
常志远看着自己店铺一摊杂乱的样子,走到门口,望见大风雪中有几个蜷缩在街道墙角边的流民。常志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你们别收拾店铺了,先关门打烊。”常志远对这三个伙计说,“你们两个给我去买几担米回来,富贵帮我一起在店里架起锅灶烧火。”“老板,您这是?”羊富贵和其他两个伙计抓着脑袋,满脸迷惑地问。“起灶煮粥,赈济灾民!”“在这里?”“对!在启和庄店里面。”常志远坚定洪亮地回复。
没过两个时辰,启和庄将铺子门面打开,老板常志远和三个伙计都系着饭兜,添柴,加水,搅勺,正堂架着简易大锅灶里面煮着粥飘散着浓浓的香味…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三个毛笔浓墨大字:送热粥!简单的“送热粥”三个字,足可以看得出这位启和庄主人的宅心仁厚和细心。原本是虽然出于善心,但以赈济施舍这种比较高的姿态行为变成了“风雪中相送一碗温暖的米粥”。
伙计羊富贵站在启和庄大门口,拔高嗓门大声叫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大姑小妹。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我们启和庄常老板特意起灶熬粥,不论是谁,都可以进来喝一碗热腾腾的米粥,避下风雪取个暖!”启和庄的“送热粥”木牌在风雪中摇曳,伙计羊富贵的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哑成公鸭叫一样。、
有一个灾民,哆哆嗦嗦地拿着破碗来喝粥,常志远亲自端着碗尽量舀得厚实些。慢慢的,从零星一两个、两三个人,渐渐人越聚越多,一下子好几十号人涌进了启和庄。“不要挤,一个一个来。”常志远热情地招呼着,“人人都有吃的。”常志远看到一个小男孩,样子大概四、五岁,小脸冻得通红,但身上的破烂的衣服极为单薄,让伙计去内屋翻出弟弟常志勤的一件小时候的旧棉袄给孩子穿上。启和庄挤满了跑路来新沙洲的灾民,吃着暖和的米粥。
“常老板,您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了粥店?”新沙洲警察大队队长胡异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了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他们身上也全部都是白白的雪,一看就是在外面奔波了很长时间的人。
这时那些外地来的灾民一见这帮当差的人进来,马上拘警地躲让开。“我的粥店刚开,胡队长就来赏光了,您和兄弟们也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吧?”“ 不用客气。我们早吃过了。兄弟我还有公务在身。”胡异很是礼貌地回复。
“常老板,能否借一步说话?”胡异轻声地问同时环顾了下店内四周。常志远跟着胡异走到内屋。“送热粥。常老板门口题的三个字真是用尽心思,太有才了,让胡某我顿生仰慕。”“过奖,我只是尽自己的力帮助下风雪中饥寒交迫的人们。” “您这边昨天晚上是否也遭受了偷抢?”“是的,怎么?你们有线索?”“线索?呵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胡异朝店铺里看去。“胡队长,明说,请指教”常志远看着对方。“是一帮外地来的流民,他们偷抢了多家店铺,还有一小撮人投奔白狼一伙去了。”胡异很认真的说。“既然有这些外地来的灾民,在风雪中受冻挨饿。县里为什么不开仓赈济?”常志远盯着胡异,拔高嗓门说,“他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这不是我能做主的,我的职责只是保一方平安。”胡异回答有些闪烁其词。“罢了。胡长官您去忙您的公务吧,我这里很好,只有些饥寒交迫的外乡民众,没什么不安全,也没有您要抓的流民,我还要起灶烧粥送给大家喝,了表我新沙洲乡民的心意。就不送胡长官了。”胡异只能告辞,带着一帮人往北大街方向而去。
常志远见胡异等人远去,转身来到搭建在启和庄大堂的简易灶头旁,声音洪亮地说:“各位乡亲,启和庄从今日起,起灶烧粥七天,如果大家有空,我欢迎你们来喝一碗。一碗薄粥相送,了表我常志远一番心意。”常志远话音刚落,所有的外来灾民纷纷向他表达谢意。
晚上回到房间,许央看着辛劳了一天常志远心疼地说:“志远,别太累啊。店里面遭受了偷抢你却还要这么善待这些流民……”“小央,那些人都是些苦难的人,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会这么做的。”常志远抽了几口水烟,说:“我只是尽自己一点绵薄的力帮助他们而已。上天厚生,而且也这么眷顾我们,赏赐给我们启明,施舍和行善也正是我们应该去做的。”许央看着自己的丈夫,又看了下自己怀抱里的儿子启明,微笑着点点头。
常志远在启和庄赈济灾民送粥七日的善举不胫而走,成为新沙洲县城一段佳话在流传。后面的几天别的商铺和一些崇明粮户们也纷纷放粮、送衣施舍赈济,开创了长江尾这带的民风新气。
大年初三,天刚放亮,远处还隐隐约约响着迎新庆祝的炮仗响声,常志远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过来。“谁啊?”常志远问。“老板,是我,富贵。”门外羊富贵说,“您快起来看看,店铺门外。”常志远急匆匆披上棉衣,跟着羊富贵走到启和庄前院店铺门口一看,傻眼了:前几天被偷抢走的那批店里的海产干货整整齐齐堆放在门口,虽然少了些,但绝大部分都在那。常志远看这些自己失而复得的货物,感慨万千。“将心比心,以礼待之,以礼还之。”常志远自语感叹。让伙计们把这些货物搬了进去,他们一起重新整理了店铺柜台和货架。
在大年初五,迎财神的早上,启和庄鞭炮大作,喜庆非凡,老店经历了一些折腾重新开张。常志远特意请来了唢呐和锣鼓手,在鼓乐鸣响中向来祝贺的左右街坊和些商铺同道老板们相互作揖恭贺新禧和生意兴隆。当常志远接下来正在店铺忙碌的时候,有个熟人闪进来了。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魏承兴。
“好家伙,你怎么回来了!新年好,快进屋坐。”常志远环顾了下四周,机警地把魏承兴引进内屋,沏好茶。“我这次回来是去南通见个重要人物,顺便回启和庄看看你和弟妹。”“欢迎,还可以看看我家儿子——启明。”常志远开心地说。“恭喜,恭喜。”魏承兴喝了口茶:“上次和荷镇的事,后来没有带给你麻烦吧?”“没有,但是警察大队的人过来询问过,不过你也下手太狠了!这个镇长……”“这种欺凌乡亲,横行乡里的恶毒地痞无赖,干净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话音还没落完,突然启和庄的小伙计羊富贵跑进了内屋,“老板,店铺里来了个长官,指名道姓要找您。”“长官?”常志远一惊,赶忙让魏承兴上楼躲避下,以防不测。
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启和庄门口,一位年轻的高大的军官带着一名警卫员,“志远兄,恭喜发财!”“您是?”常志远有些纳闷,但是觉得脸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怎么,志远兄忘记啦?我是姜尚清。”“哎呀,是尚清老弟!失礼,失礼。新年好,新年好!”常志远连忙赔礼,“您怎么会来新沙洲?”“年前就来了,只是一直公务繁忙没来得及拜会您。”姜尚清让警卫员把礼品送上,然后让他在车里面等待。常志远把姜尚清邀到内屋坐。“尚清老弟怎么会来新沙洲?”“我现在部队驻防南通地区,因为今天特意给您和嫂子来拜个年,所以今天一早就赶来了。” “志远兄,您前段日子在新沙洲的义举我都听说了,施善送粥,赈济外地灾民,开启了长江尾新沙洲一带的新风啊!”“哪里,这些只是我应该做的。”常志远问:“现在姜伯伯还好吗?”“唉……”姜尚清叹息了一声,“家父,半年前走了。”“青山松柏,骑鹤西去,姜伯伯,走好啊!”常志远望着西方的天空感叹道。回过头,常志远看着魏承兴说:“我今天要给您介绍世交兄长。”“谁?”姜尚清好奇地看着常志远。
“承兴兄,出来吧!”常志远朝楼上叫了一声。魏承兴从内屋楼上走了下来。“承兴兄,自己人,这位是姜云姜伯伯家的儿子,姜尚清。这位是启和庄原来老板魏水生魏伯伯家的儿子,魏承兴。”“哎呀,久仰大名”魏承兴与姜尚清几乎异口同声,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志远,我来南通地区,组织要找的这位大人物正是尚清老弟。”魏承兴朝常志远笑着说。“驻防南通后,黄浦的周主任来电介绍,年初五到启和庄要找的中共特派员,也正是承兴兄。”姜尚清也笑着回话。“啊!”常志远被搞糊涂了,“原来你们把我这个铺子当成接头地点了。”“哈哈……”“哈哈哈……”三人一阵大笑。常志远知他们两人谈的一定是大事,让他们私下在内屋楼上客房好好聊下,让羊富贵在前院店铺机灵地看着,别让外人进内院,又让季婶去翠裕楼买些上好酒菜回来。常志远自己就坐在内院里面晒太阳喝茶,给房内的两人把门。
“承兴兄,我也知道当年国父孙先生一直强调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理念,也对当前国共合作大势深信不疑。但是我的信仰是三民主义,您的信仰是共产主义,不一样。”姜尚清很认真地说。“尚清贤弟,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只是信仰上有所不同,只要总体还是一致的,为中国的劳苦大众翻身,驱除列强,复兴中华。所以应该求同存异,开展更深层次的合作。”魏承兴表示。姜尚清微微摇了摇头,喝了口茶:“其实信仰不同,可能到最后的目标是不完全一样的。我不反对相互之间的合作,但是我还是坚定我的主义和信仰。”“尚清,您可以保持您的主义和信仰,当是我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下。周主任给我推荐您的时候可是赞许有佳,难得的军事人才,而且有非常强的大局观。所以他认为我们今后在长江尾大地区一带的广泛和深入合作一定是有利的。我也十分希望您可以加入我们,我们是新生的组织和尚在发展的力量,完全是一心为民的政党。”“承兴兄,合作可以。但我不会加入你们的组织,今后相互的信仰和主义彼此尊重吧。”魏承兴见姜尚清如此坚定,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喝茶。
原来,魏承兴接到组织上的指示,是希望争取姜尚清可以加入共产党,把他手中掌握地一个团兵力改编成为一支在长江尾地区红色的队伍,但是出身革命世家,流淌着父辈同盟会血液的年轻人,异常坚定的坚持自己的主义和信仰。或许目前还不是很好的时机,或许就不应该争取姜尚清……魏承兴有些困惑,狠狠地抽着香烟。姜尚清看了看魏承兴,对方的沉默让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目前贵党已经和我们广泛的合作,蒋校长未来也肯定希望彼此之间更深入地合作,改变目前的格局,实现中华的复兴。国外都是多党合作,相互帮助的。反正以后承兴兄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抛开信仰、主义、党派之争,还是有许多方面可以合作的。”“哈哈,好吧。尚清,我们就现在多多合作,我也不强求什么。以后你的观点或许会改变。”两人边喝茶,边抽烟,等到常志远敲门进来的时候,满屋子是烟雾缭绕。
“我的两位好兄弟,我的午饭准备好了,一起来用吧。”常志远引领着两位世交一起来到桌边,一桌翠裕楼的经典好菜:芙蓉鸡片、响油鳝丝、冰糖甲鱼、红烧划水、扣三丝、佛手肚膛、红烧小排……这些菜经翠裕楼的大师傅一做,光看看都有好胃口,别说吃了,让人回味无穷。常志远端起米白酒碗,“两位兄弟,上了饭桌不谈别的事情,就是好酒好菜开怀喝,大口吃。新年聚在一起一定要开心!”说完就与两位世交兄弟碰碗豪饮开。常志远、姜尚清、魏承兴大碗喝酒、大口吃菜,在这个还弥漫在新年气氛的喜庆日子里,大年初五没看到财神爷下凡,但是看到了这两位好兄弟让常志远分外开心。虽然自己跟他们这些做大事的人比起来,就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默默无闻,但是在新沙洲这片热土上能平凡、平安地幸福生活比什么都强。一碗一碗的米白酒喝下,因为新年开心,因为久别重逢,因为兄弟情深,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常志远喝着喝着,迷迷糊糊从饭桌上漏到桌下去了,坐在地上嘴角边流露着傻傻笑,睡着了。
魏承兴和姜尚清将烂醉如泥的常志远搀扶进房间休息,彼此就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在以后的岁月里面,魏承兴与姜尚清,这两个政党、主义和信仰彼此不同人会有什么样的交集?会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历史大趋势和大格局,有些是无法改变的。但他们正生活那个时期,在其中,在长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