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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晌午的时候,常志远和伙计羊富贵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了启和庄。进城前,常志远再三叮嘱羊富贵和老车夫:千万别把昨晚的梨花客栈遭遇讲给任何人听。为了买个牢靠,常志远还特意给赶车的老车夫加了一倍的酬劳,得了赏钱的老车夫自然千恩万谢。羊富贵向来可靠,老板叫着往西绝不往东。
一到家,常志远跳下马车,就张罗着指挥伙计们着卸货。许央抱着儿子启明出来迎接,常志远看到母子俩人兴奋地跑上去抱起儿子双手用力举起过头,太阳的刺眼被遮挡住,逗得启明手脚乱蹬,格格欢笑。“怎么今天才回来,昨夜一直为你担心。”许央责怪中带着柔和的关心。“昨天晌午,一出吕四镇就下起了大雨,后来为了防止货物被浸泡,就找了家客栈投宿。”常志远笑着回答,“这不,天一亮,我就一刻不停地赶回来了。”许央拿着鬃毛担子帮常志远拍打身上的灰尘,说;“快去洗把脸,妈做了几个好菜给你接风。”
新沙洲入秋后的天空经过昨晚的大雨,洗净得湛蓝透明,万里无云,太阳照在身上充满暖意。常志远洗了把冷水脸,提了提精神,突然想起刚才临别时白梨花的那句耳边的嘀咕,嘴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正值全家围坐桌边为常志远接风洗尘的时候,门外噼里啪啦鞭炮声大作,锣鼓齐鸣。常志远吃了半口米白酒,问:“这是哪家办喜事?”“对面新开了家海产干活店,叫新沙田。”许央应了声。“哦?在南大街倒很少见同行,不过多个来抢生意的倒也热闹,哈哈。”常志远夹了筷菜,大口吃起来,“前几天不是都没怎么见动静,怎么一夜之间就开起来了呢?”“我也觉得是,一夜之间,一下子,忽然就开起来了。”“奇怪。这个老板一定能人!” 常志远寻思着。
启和庄对门的那家新开店“新沙田”老板叫田誉信,外乡潮汕人,平日为人极为低调,周边很少人熟悉他的具体情况。但是,这个田誉信财大气粗,一连在南大街买了多个连排店铺门面。
临近中午吉时,田誉信的“新沙田”开张,一时间鞭炮锣鼓大作,舞狮庆贺热闹非凡,弄得整个南大街沸腾。有道贺的,有买货的,有围观看热闹的,有讨喜钱的,还有新沙田的伙计们吆喝酬宾的……反正这热闹劲头在南大街有种久违的喜庆感。
常志远吃过午饭,拿着一个被把玩得油光铮亮的小紫砂茶壶,喝着茶,踱着步,来到新沙田铺子,环顾四周打量着。连排的铺子比启和庄大了一倍多,伙计大概有十来个。海产品琳琅满目,干货摆放得井井有条。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居然还有活鲜的江河鲜,更令常志远惊讶万分的正是放在排挡上混着冰块冰屑的带鱼、黄鱼、鲳片、梭子蟹、青虾、对虾……
“哎呀,这位莫非是启和庄常老板?大驾光临,您让小店蓬荜生辉!”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矮胖的个子,土灰色长衫,圆圆的肥脸戴着一副圆圆的金丝边眼镜,透露着一股干练和精明。对方主动相迎打招呼。“您是?”常志远一愣,马上笑着祝贺式抱拳:“我正是常志远,如果我也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新沙田的田老板?”“正是在下。”田誉信笑眯眯的回答,“常老板的启和庄在新沙洲远近盛名,您又是这行的行家,兄弟我在新沙洲初来乍到,海产干货这行新入,还请多多指教。”“哪里哪里。兄弟我只是先入此行,做小生意,略有薄名而已。不过田老板财力雄厚,店大货全,一开张就满堂喝彩,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在常志远的一番恭维话下,田誉信倒是没有推辞,只是哈哈大笑。
让常志远心里感到有些没了底,他隐约感到这是个难对付的对手,没想到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冒了出来。接下来相互寒暄之后,隐隐约约商场的硝烟开始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后面的几天的新沙田铺子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生意红火。而启和庄显得格外冷清,门可罗雀,常志远看着对面的繁忙兴旺景象,陷入了沉思。 “老板,怎么办?照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很快全部会被抢光的。”伙计羊富贵看着对面,凑在常志远跟前着急地说。“莫慌,你去跟买新沙田货的那些客人打听下,新沙田拿什么吸引着他们。我们接下来再作打算。”“好的,我去问问。”羊富贵盯上些买新沙田货的客人,赔着笑脸问原委。
原来,新沙田的海产干货品种多,而且比启和庄平均便宜三成,同时又有新鲜的河鲜、和引用了西洋技术冷藏的海鲜,所以人们都乐意选购新沙田的东西。羊富贵跑回来汇报这些情况,常志远仔细听和盘算着,东西种类多我认,但要便宜三成,这是有困难的。启和庄的售价一般都吕四当地渔民,船靠岸直接卖给常志远的,而且都是一些长年老主顾,相互之间的进货价格一直保持默契,在当地都是十分便宜的,启和庄一般也只是在原来进货的价格上面加了二成左右。新鲜的水产品启和庄是不做的,一来难以保存,二来成本比较高。所以,现在新沙田以“多类、新鲜、低价”的策略很容易在新沙洲一炮而红,像启和庄这样的“老字号”就变得过时。如果不尽快改变,长此以往,启和庄难以招架。
这几天,常志远的心头事,许央是看来了出来。深夜时分,常志远的转辗反侧,许央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志远,新沙田来势汹汹,况且财雄势大,不能跟他拼价格。”“不拼价格,很难撑下去,现在店里有时候一天只能做三、四单生意,清淡得不前所未有。”
窗外的农历十五的明亮月光透进来,白亮如玉,洒落在床边,许央突然翻起身,看着常志远,说:“我仔细观察和打听了下,新沙田的货并不是来自吕四渔港。很多东西都外地的,据说他们是从上海那面洋人那边冷库拿的货。”“ 那又怎么样?”“我们可以打出正宗吕四海货的招牌。而且新鲜的海产直接以后我们在吕四港上让羊富贵前天夜里和凌晨港口收货,船一进港就把新鲜的海产也用冰块包裹在厚棉被里面,用马车运到城里,这样我们启和庄也有新鲜的海产。”许央越说越起劲,全身仅仅包裹着件小肚兜,虽然生完了孩子,但是还是身材曼妙。“听你的,我们每天快运吕四海鲜,广收吕四好品质各类干货,打正宗吕四海产的金字招牌!”常志远兴奋地搂着许央,“小央,有你真好。你是我和启和庄的支柱……”常志远手用力一扯,对方肚兜滑落,对方整个滚烫的身子倒进自己男人的怀抱。在娇喘轻吟之间,两人将深秋的夜凉如水变得如此温润和甜蜜。猛然之间脑海萦绕,白梨花的那句嘀咕声:我的身子美吗?萦绕在常志远脑海中,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念头。而现在两人陶醉在缠绵的释放之中……
启和庄的没过几天就开始了新动作。挂出了“正宗吕四海鲜海产”的招牌。海产干货的品种也比以前多,而且都是吕四的特产。因为吕四的海鲜海货,在整个长江尾地区的人们是非常认同的。
据传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先后四次来到吕四,人们为了纪念他,即把地名改为吕四,吕四成为著名的渔镇。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时候,因为尝到的文蛤美味,钦赐吕四文蛤“天下第一鲜”的美誉。
启和庄开始每天上午开市前,就能有一辆马车从吕四运来。凌晨,羊富贵在吕四收的海鲜:团蟹、墨鱼、梭子蟹、青虾、红膏蟹、鸦片鱼、对虾、大黄鱼、小黄鱼、鲳鱼、带鱼、鳓鱼、鲻鱼、叶子鱼、面鱼…及时派车送到县城来卖。常志远又看准了新沙洲的人们喜欢吃葱油拌海蛰丝,还推出了上等海蛰皮优惠特卖。因为这道家喻户晓的新沙洲名菜人见人爱,一到人来客往或者家中红白喜事的时候,都要上这道葱油拌海蜇丝。其实做法也很简单:取白净、脆嫩、纤薄上等腌制的海蜇皮,切成细丝浸水泡再挤干,用事前煎好的葱油拌匀即可。爽口清脆,嫩中带鲜。
不仅如此,勤劳能干的许央又重操旧业,和母亲利用启和庄门面的半块地方,摆上三、四张桌子,卖起了“阿娘海鲜疙瘩面”。海鲜下锅熬的浓汤,烧煮面疙瘩,热汤热面新鲜的小鱼小虾小蟹,让每一位食客吃了啧啧称赞,味道鲜美得不得了。让许多来启和庄无论买海鲜还上干货的南来北往商客、附近街坊、赶集乡亲都能品尝到地道的海鲜面食美味,也吸引了非常高的人气。一下子整个启和庄的生意又开始红火了。
有了“正宗吕四海鲜海产”的金字招牌、更为丰富的海鲜和海货特卖,况且又是老店有信誉,又有“阿娘海鲜疙瘩面”的活招牌,让所有的顾客都愿意到启和庄买货。
这样一来,启和庄和新沙田两个铺子的竞争打了个平手,各有特色。但是让常志远和许央没想到的是:启和庄的生意非但没有因为竞争对手的加入而减少, 反而月结的时候不算“阿娘海鲜疙瘩面”的入账,还整整多了三成多。南大街因为有这两家大海产商铺的坐落,打擂台,品种多,价格实惠,货品好,已经成为整个新沙洲地区海产干货最著名买卖交易地点。只要新沙洲县城有人问,哪买海产干货,哪里买吕四海鲜,都会被介绍来南大街启和庄和新沙田。
生意场上,不是所有的对手都是可怕的,往往会激发潜力提升自己,也或许无意间形成了同业聚焦效应,扩大了市场,变成了共赢。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西北风呼呼刮乱了整个大街的树枝,地面上也结着残雪的冰晶。因为在吕四渔港的羊富贵已经近半个多月没有海鲜发过来,影响了店里的生意,很多客户指名要吕四的海鲜。而且新沙洲闻名八镇四乡的酒楼“翠裕楼”也从启和庄进货吕四的海鲜。羊富贵这十几天没有任何口信捎来,常志远有些不放心。跟许央商量好,家里和启和庄事情交代好,一大早,雇了辆马车赶往吕四。
马车跑得并不快,因为路不平坦,有雪覆盖又结着冰,天快黑的时候才赶到吕四渔港。常志远早已经又累又饿,浑身冷得直打颤,在路上的时候风是一直从领子里面往下灌,如刀割一样凛冽和疼。
常志远下了马车走到羊富贵租住的小屋,敲了几下门。一直没动静。“富贵,在吗?”常志远又高呼了几声,“富贵,快开门,是我。”“老板?”屋子里面马上亮起了煤油灯。羊富贵披着一件褂子,不断猛烈咳嗽着开了门,露出半个头。“怎么现在才开门?”常志远有些埋怨。“哎呀是老板,天冷,身体有些不舒服,吃过饭就睡下了。睡死,没听到一起开始。”羊富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最近怎么不给城里发货?还不给音信?”“因为现在这边海上风大,天又冷,鱼又少,渔民们都在家休息、补网,没货。加上前几天大雪封路,身体也受了风寒病了,就没来及给您报信。”“恩,我想也是。”常志远点点头,“但我想你一个年轻人,一个人在这里怕出什么事,所以来看看你。”“谢谢老板关心,您晚饭还没有用吧?”羊富贵倒是机灵赶忙转移话题。“对,有什么好吃的?”“有有有!”羊富贵连忙回复,“我这儿有一份今晚做的红烧羊肉。给您热下。”常志远到屋内坐下,喝着热茶。没一会儿,羊富贵把热气腾腾的红烧羊肉端上来了。常志远大口吃起来,又香又好吃,“富贵,几日不见烧菜手艺见长啊!”“嘿嘿,都是跟太太学的,以前她烧羊肉的时候我打下手添柴火,在边上看着就学会了。”“恩,不错。厨艺有长进。”
这新沙洲的红烧山羊肉,是冬令季节十分受欢迎的大菜,包括长江尾附近的海门、崇明都是如此并且烧法一样。羊是一年左右长大的本地白山羊。取带皮羊腿一只,剁成大块,入大锅氽去杂质;小块羊油热锅,翻炒羊肉块,变色,放入酱料、粗糖、生姜片、小辣椒、最后倒入黄酒略多些,汁过羊肉;然后大火旺烧,沸腾翻滚,翻炒一轮,再文火焖一个时辰,收汁,起锅。整个羊肉香味扑鼻,咸甜适口,肉鲜嫩,味不腻,暖胃暖身,冬令佳品。常志远吃完这顿美味的红烧羊肉,浑身发烫,因为旅途疲惫,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饭后,常志远带着羊富贵拜访了几个吕四渔家老朋友,了解下今冬鱼汛和行情。“富贵,现在冬天是海鲜海货少了,但是你还是要放些心思,尽量去弄些来,确保两天发一次货给城里。”常志远看着吕四港口停泊靠港的船只,“另外,皇蟹还是要抓紧弄些,哪怕是价钱高些。”“这皇蟹是不是就是大母梭子蟹,一到冬天就壳里面结满了硬邦邦的,像蛋黄一样的膏?”羊富贵好奇地问。“对,就是这个东西。这种蟹大的就一两斤重,甚至大个头的二三斤一只。”常志远回想,“以前我跟我水生叔来这边采购干货的时候在渔家吃过。洗干净,上锅清蒸,味道绝对好。”“那这螃蟹城里一定是好价钱。”“那是自然。”“好的,老板,您交代的我都记好了,您回去等着吧。”羊富贵将常志远送上了回城的马车。
常志远接近午饭的时候,抬头一瞧,快到梨花客栈了。一想到上次白梨花在离别时候耳边嘀咕的那句话,常志远脸又感觉有点烫了,头扭向别处,准备绕过那客栈。
“常老板,前面有个客栈,都中午了我们歇个脚,吃碗饭吧?”车夫问。既然人家问起了,常志远又觉得不好意思,“那……行吧……我们去吃个饭。”勉强答应了车夫的常志远,等到了梨花客栈门口,又有点后悔了,正想着要不要下车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常老板嘛!稀客!贵客!”白梨花倒是主动迎了上来。依然是这样的妖艳,这样让人不敢直视,这样轻浮中带着莫名感觉……
“快里面请,上好茶,上好酒,上好菜!”“不用这么好,我们只是吃个便饭垫个肚子,酒就不用了,三个菜,两碗大米饭就可以。”常志远这么一说,白梨花倒是也应了。没一会儿饭菜都上来了,但白梨花还在饭桌边,绕着一圈笑嘻嘻问:“常老板又去吕四置办货物?”“恩。”常志远淡淡回复,一副不怎么爱搭理的样子。“哈哈,乱讲!”“你……”“我什么?”白梨花反问,“我一看你这车,就知道空手而来,你空手而回,根本没有什么货。”“老板娘真是厉害!一眼看破。”一边埋头吃饭的车夫冒出来。“吃你的米饭,没人当你哑巴。”常志远嫌他多嘴。“哟,常老板发火了嘛,哈哈,老娘就喜欢男人一副霸气的样子,迷死人了。”轻浮的白梨花一番话让常志远耳根红了,他无法接对方的挑逗的言辞,只能保持沉默。
常志远不理睬一旁的白梨花,直着眼睛看盘子里的菜,吃自己碗中的饭,他只是想快扒几口饭,带着车夫离开这里。
可是,不知道是身体昨天受了风寒,还是哪不对劲,吃了几口饭后,慢慢感觉浑身无力,眼皮重得快睁不开,迷迷糊糊……耳边隐约是白梨花放浪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