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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冒琨便开始后悔起来,他穿着院长领回来的统一制服,材质又扎又硬,并且皱皱巴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这所学校里的孩子,今天礼堂中这么盛大的活动,谁都知道来了几十位地面世界的孤儿,恐怕他的穿着早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人来到冒琨身前,宽阔的胸膛一下子便把从屋外射进来的阳光全部遮挡,这时他才留意到,这个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烟灰色西装,半白的花色胡须同发丝一样修剪得十分得体,不同于即将拨款给他们的那些个“大人物”,这样干净优雅的男子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
“这是2046的新产品吧。”那人拾起桌上的机器,左右翻看起来,冒琨注意到,男子的袖口钉着两枚银质的纽扣。
冒琨这时非常想说些什么,不过他可不知道“2046新产品”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学习仪器他还是在孤儿院里听别人提起过,凭着那些人十分模糊的描述,能找到就不错了,万般窘迫之下,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人放下仪器,见缩着肩的冒琨,微笑着伸出了手:“这里不安全,跟我来吧,我会帮你打开仪器!”
这只手又大又温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轻易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对方会把他带到礼堂之中,高声宣布他是个小偷吗?亦或是直接扭送到乐园的警察局?院长曾经就吓唬过这帮孩子:乐园对待坏人是非常恐怖的。
不过一切都没发生,他发着虚汗任由男人带着他前行,途中竟然还遇见了一位学校老师,那位老师见到这一大一小并未起疑,而是上前同西装男子攀谈了几句,最后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冒琨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说的话冒琨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此可疑的行迹对方居然毫不怀疑,他已经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对了,诸葛教授,活动就要开始,你还是快些去礼堂吧!”身后那位老师想起了什么,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一声。
在厕所的隔间,冒琨被按到坐便器上面,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台“2046新产品”已经被戴在他的头上,诸葛教授拨弄着复杂的按钮,那东西配合地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一会我就得离开了,我猜你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你的脑袋里最好不要去想其他事情,这很影响传输,”诸葛教授边捣鼓边嘱咐道,“一共有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需要花费半个小时,你自己手摸一下,每个阶段结束之后机器会叫,对,就是这里,记住了,一叫你就要用手把按钮掰下来。。。”
操作有些复杂,他需要拼命去理解才能记住,为顺利完成自己的目标,冒琨又反复问了好几遍,之前的窘迫完全被欲望驱赶到九霄云外,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了。
“好了,我只能帮你到这,接下来全部都要靠你自己。”诸葛教授说道,他拍拍冒琨的肩膀,打开隔间的门就要离开。
“谢谢你,诸。。。葛。。。”脑袋上的仪器开始渐渐发热,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冒琨知道传输已经开始,他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只能强迫自己把脑海中的想法完全驱除出去。
如今再叫他回忆当天的情景已是模糊不清,就连后续如何解释自己的失踪,如何从乐园返回地面也记不清了,可是那个叫“诸葛”的教授始终深深印在脑海里,一套烟灰色的西装,得体的打扮和面不改色的气度,无不让他心驰神往。
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为教授的名字叫做“朱葛”,等到那些知识完全进入他的脑袋,再经过不断练习复习,才后知后觉那两个字其实是个姓罢了。
这位教授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再也没能遇到,在他从乐园顺利返回孤儿院的那一刻,世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彼时弟弟河津无浪只有7岁,正是入学的好年纪,他一边掌握吃透自己获得的知识,一边开始教导弟弟,那时孤儿院的砖地上,被他用烧成炭的树枝写写画画无数笔,等到自己成年带着弟弟离开那里,几乎所有的砖都布满了刻痕。
独自生活开始是艰难的,不过弟弟已经能够自理,冒琨可以放手在外面拼搏,除了年轻、肯吃苦耐劳的资本,他还识文断字,明晓事物的规律,另外得益于自小积累到察言观色的本事,日子开始有了希望。
20岁那年,冒琨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机会,弟弟无浪在他的教育下也早早自立,于是,他不顾一切登上了那艘去往匣中岛的大船。
多年后兄弟俩再次相见,都快几乎认不出对方的模样,他们辗转各地,终于在越秀区的群山之间一点点慢慢开凿出未来的家园,同悟蓝不一样,那时冒琨还没有很大的野心,也可以说他还没有可以承载自己野心的必要条件。
基地选定后,接下来就需要发展常驻人口,与小时居住的同类型的孤儿院就成为了首选,事实证明他们的计划是完美的,这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一开始只是因为核污染成为孤儿,到了后面,大部分人的家人竟是被乐园那些“淘汰品”害得家破人亡,仇恨最终成为组织最强的利器,也是他们得以发展下去的奠基石。
潺潺的泉水总是默默陪伴那些孩子成长,他们在旧基地中学会了生存下去的技能,他们共同创造了光、创造了电,等到他们长大成人,繁衍出了自己的下一代,这个小型社会已经坚不可摧,完全拧成一股绳。
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无浪却开始踌躇不前起来,它享受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只是怀疑哥哥推翻乐园的信念是否能够成功?成功了会变成怎样?不成功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这样的烦恼时时困扰着自己,但它从没对别人提起过,对于哥哥的命令也是有求必应,不敢违背。
此时他们奔跑在狭小的隧道之中,黄鼠狼无浪独自在前方带着路,三人进入第四个洞口之后,途中又遇到无数个岔路口,真的好似迷宫一般,若不是有人带路,恐怕在洞穴之中被困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只够两人并排行走的空间可以将他们奔跑的声音放大数倍,苔藓形成的光带不断从身边闪烁流动向前,将这条隧道的详细情况带到远方。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黄鼠狼无浪在一条岔路口停下了脚步,从面前三条洞口之中钻入了中间那条,阿苏和陈厉紧随其后,不一会,一处巨大的空间显露出来,视野也随着宽阔不少。
这里什么也没有,就连零星的碎石都被人收拾干净,从沙地上的脚步来看,或许这里以前是用来将所有人集合到一起好宣布事情的。
他们来到场地正中间,陈厉往四处一看,洞壁上竟连接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