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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东西！”姜鹤听了那小厮的回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原本他还为自己这些年忽视他这个女儿而感到愧疚，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他竟然生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目无尊长的女儿！早知如此，当年在襁褓中就应该掐死她。
茶水洒了一地，丫头听到里头的动静，赶紧掀了帘子进来，战战兢兢收拾地上的碎瓷，大气不敢喘一声。
姜明珠原先是坐着的，这会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又担心柳氏的伤势，随口捏个由头匆匆离开。
姜鹤气归气，倒底没气昏头，立马让姜福调出近年的账本核对，晚间的时候，姜福和侯府几位账房先生连夜盘算账目，次日就将盘算好的账目，送到姜鹤手上。
这一看不打紧，姜鹤的脸顿时变了颜色，气冲冲闯进柳氏的院子，直奔主屋，将手上的账本尽数砸到柳氏头上，账本落散落一地。
柳氏尚在养伤，刚喝完药躺回床上歇着，突然被砸了个正着，眼前有些懵，看到这些账本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是王福把她卖了。
她偏头闷咳了两声，拖着病体下床，哭诉道：“若是侯爷是来为了这些账本来质问妾身的，妾身都认了！珠儿日后的嫁妆，妾身兄长的仕途，我娘家的开销，哪一样不用钱！哪户人家的账是清白的？妾身日夜操持府中庶务，也算是半个当家主母，只不过借了几千两银子，日后自会填上……”
“你还有理了！？”姜鹤冷笑着看着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爱妾，眼里尽是失望，背过身眼不见为净，“过些天母亲就从湖州回来了，届时老二媳妇也会跟着回来，日后这府上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让姜福把你手头上的差事交接出去，你好生歇着吧。”
柳氏脸色骤变，急道：“侯爷，老夫人是妾身表姑母，妾身动用府上银两给兄长铺路是经老夫人同意的，您不信可以去问老夫人！”
姜鹤火气更盛：“别以为搬出母亲此事就能作罢！”
“我当初嫁你为妾，你说过不会给我委屈受，这些年……这些年妾身尽心伺候您，除了这事儿，可曾有过丝毫过错？”柳氏愣愣坐在原地，从腋下掏出帕子揩泪，“你休了我吧，你不休了我，我明日就带上我的珠儿和轩哥儿，寻一根麻绳勒了脖子去……”
姜鹤转身，瞪她：“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柳氏一怔，哭得更大声。
姜鹤皱起眉头，没理会她，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许久，冷不丁一句：“齐氏的嫁妆可还在？”
“在，在呢……”柳氏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敢这些嫁妆是给她的珠儿留的，顿了顿，“当年齐府嫁女儿那么大阵仗，除了那三十三抬嫁妆，光名下铺子就有不下十几处……”
说着鼻子里酸酸的笑了一声道：“妾身自是不比齐府这等高门大户，当年陛下勒令户部彻查官员贪污受贿一事，牵扯出朝中勋贵欠了朝廷的银钱，永昌侯府也被卷入其中，老侯爷补不齐亏空，又怕被夺爵下狱，便推出身为侯府庶子的您出来顶罪，妾身娘家倾尽家财，哪还凑得出一套嫁妆……”
像是刻意提及那段往事诱他心软，再狠心的人心底亦有一处柔软，姜鹤是凡夫俗子，亦不例外，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当年我落魄之时，人人都想着踩一脚，只有你……”
柳氏从地上爬起来，面上已经有了几分笑意。
十多年夫妻情义在，她知道这个人还念着几分旧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下台。
“侯爷，是妾身的错，日后不会了。”她扭着身子身上前，她虽三十好几，风韵犹存，尤其是那袅娜的身段儿，顾盼含情的杏眼，说是二八年华也不夸张。
姜鹤偷偷往后面看了眼，碍于面子，冷哼一声，板着脸转过头去。
“侯爷莫气了，气坏了身子难过的还是妾身。”柳氏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背后，“如今侯府大不如前，三皇子态度不明，妾身动用府上银两，一半是为了接济兄长，一半是为了咱们侯府，相信用不了多久兄长就会调回京中，您再帮着走动走动，兄长进了户部任职，于您有益无害啊。”
“哼，你说说，本侯为了二房那事儿贴了多少冷屁股，今日大宴宾客又被你们给搅黄了……本侯的脸再厚也不是铁铸的……”
“还有那不肖子，成日里尽到花楼鬼混，什么时候能争点气……”
……
待姜鹤离去，姜明珠这才敢出来，赶忙上前给柳氏倒了一杯茶：“姨娘，父亲可有为难您？”
“莫慌。”柳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与你父亲年少相识，自认无人比我更了解你父亲，等过了这一阵，你父亲气消了就没事儿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姜明珠摇头，忿忿道：“那贱人骗了我们这么久，这回又害得您挨罚禁足，不出这口恶气，女儿睡不着。”
“此事得从长计议，且让她先风光一阵。”柳氏叹息，“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沉不住气，姨娘本想着今日你能同三皇子说上话，借三皇子的面参加宫宴，不必再沾那丫头的光，可惜……”
“都怪那贱人闹上这么一出。”姜明珠在心里将姜韫玉骂了千百遍，“那贱人真是命大，这都没被淹死，我还听父亲说那贱人也要进宫，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姨娘，那我以后还要不要跟那贱人装姐妹情深了？这些年恶心死我了……”
“不可，虽然那丫头跟我们撕开了脸皮，在外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良善娇滴滴的女子总是惹人怜爱。”柳氏一脸严肃，“侯爷正在气头上，你我不可再去触他的霉头，这个时候你还去同那丫头置气，他们只会更看轻你。你祖母也快回来了，等祖母回来，那丫头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可是我……”姜明珠紧咬唇瓣，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我忍不了！那贱人只是一个没娘的野种，连父亲都站在我们这边，我为何还要在她面前做低伏小？！”
这些年姨娘只会让她忍，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姨娘自己就是妾，年轻时遭了罪，只会一味的忍气吞声，如今又要将这一套用在她身上，她有父亲的宠爱，凭什么要走姨娘的老路？凭什么要受这窝囊气！
柳氏现在一心想着如何让女儿在宫宴出风头，没发现女儿此时的异常，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低声哄道：“好了，你这些天气安心待在屋里练琴，听姨娘的，那丫头被养废了，七日后的宫宴若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定会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三皇子可不会娶那样的草包。”
姜明珠不耐烦地听完她这套说辞，越发觉得柳氏遇事只会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她跟着姨娘，一辈子也没有前途，只有大哥看到她受委屈才会心疼……对！大哥知道姨娘被杖责禁足，一定会为她和姨娘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