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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命的气性煞了一半,但依旧不忿,“万一又被她溜了怎么办?”
胡不言茫然问:“那怎么办?先前打算用假神璧的路子也走不通了?”
画中人么……大抵就是这样。
丝线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人,黑色的衣袍与夜融为一体。只有灯笼的光穿过雕花挡板,在他脸颊上投下一片精巧的光,光带里的皮肤白得发凉。
胡不言闷声不说话,一旁的撞羽只好代他回答:“大食人沿海而居,信天翁是他们的图腾。胡不言掏的汉子有龙阳之好,看见他就动了春心,还夸他俊俏来着。”
他蹙眉瞥他,“图册必然不在她身上,你去拿她,她的同伙会给你传话,楼主有个好歹,立刻毁了图册,你打算怎么应付?”
朝颜对小宝宝的事很感兴趣,她发现了主人的小动作,立刻追过来,眼巴巴望着她,“有没有?”
可是求告却无门,连下跪都没人肯受。那老妇眼见无望,掩面跌坐在地上:“天啊……我的孩子,我的女儿……”
“是你胡哥哥告诉你的?”
去路似乎和来路不太一样,她盯着微光下的蚕丝看,来路是沿着左侧墙根布排的,结果现在换到了右侧,如果不是墙体移动了,就是有人做了手脚。
胡不言欲哭无泪,“还好我跑得快,否则贞洁可就不保了。现在我有理由相信,有人一手制造了关于牟尼神璧的传闻,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卢照夜想告诉你的那一个。江湖上的那些门派,不管名头多响,都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云浮十六洲就是个棋盘,你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有人正笑着作壁上观呢。”
狠狠盯着她,盯得两眼酸涩,如果眼神能幻化成刀,现在她大概已经只剩一副骨架了。他不由想笑,东躲西藏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到人间来吸阳气了。他本以为她借助黑暗就能生长,毕竟黑了心肝的人,是不需要阳光的。
她看了朝颜一眼,“这件事后,咱们去大池找枞言。”
胡不言摇摇头,“大食人说他们被栽赃了,哪里有什么神璧,信天翁的蛋倒有两颗,问我要不要。”
崖儿驻足看了片刻,舞姬们快速旋转,脚尖的位置分毫不移,要不是底下有碟盏,恐怕地面都要被她们钻出洞来了。那些男人看得浑身火起,观之不足便把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是一伙的吧?不老实的手去撩她的面纱,面纱之上的眼睛笑意盈盈,但转瞬,男人的手便不能动弹了。
仍旧是昨天舞姬的打扮,反正街市上外邦人一大把,穿着波月楼的男装反而引人注目。趁着这晴好的天气,上外面转上一圈,顺便探探紫府的虚实。
结果这个举动没能化干戈为无形,男人们同仇敌忾起来,舞姬本系玩物,一个玩物凭什么择客?
水榭的那头,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原来是几个野生的舞姬,正在碟盏上跳胡腾。那些姑娘不像望江楼里有主的,打扮上比商队伎乐更奔放。五颜六色的布条拼接成了上衣和长裤,然而只是首尾相连,中间是中空的。一旦旋转起来,布条因惯性鼓胀如同灯笼,里面是红绸紧勒的束胸和亵|裤,在光天化日之下极具狂荡的性感。
大司命不解地低呼:“那妖女近在咫尺!”
这么一推测,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卢照夜虽然是个凡人,但他一掷千金大宴十六洲,和三教九流都有往来。世上消息最灵通的就是这类人,只要他动了心思,没有办不到的事。
在烟雨洲时,她金蝉脱壳把他玩得团团转,用的不就是这招么。不动声色设局,对手入局后,她却抽身断人后路,老江湖的手段果然不一般。现在轮到他做东了,他饶有兴趣看着这只秋后的蚂蚱,输赢天定,栽了别叫痛,就像他当初一样。
朗朗乾坤……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朗朗乾坤。这世上的妖魔鬼怪多了,谁也不知道道貌岸然的皮囊下,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心肝。楼内一阵人来人往,她悬在高处旁观,等人渐渐散尽,才牵起天蚕丝往回走。
他笑了笑,“她跑不了,王舍洲有她割舍不下的东西。人多眼杂,你们先回波月楼,不许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那妖俏的身影像一株杨柳,在画意幽深的长廊里自在漫步。穿着不端不正的春衣,腰上断开一大截,雪白的皮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得周围男人垂涎三尺。但她似乎没什么忌讳,别人有意无意的碰触,并不引发她的怒火,至多不过转头别一眼对方,然后又垂首挑拣她的东西。
奇得很,她停在梁上思量了片刻,如果不在这里,那便在卢夫人的闺房里吧!小情出来见人时是有脸的,那面皮必定是假面。卢照夜掳走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想必把人都带到他夫人面前供其挑选了。选得上的留下面孔,选不上的把头扔了,身子入药。这样想来一切便都通了,但真相果然如此,也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崖儿气恼地回了句没有,她满脸失望的样子,“看来这神仙差点儿意思。”
大司命带领着几个弟子匆匆赶来,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她,正要冲过去拿人,被他抬手制止了。
她沉默着退出围观的人群,蛰伏在画楼外的竹林一角,静静等待天黑。当最后一道霞光消失在穹窿边缘,她故技重施,再一次跟随那些换装的舞姬走过天桥,闪身进了雕花精美的偏门里。
确定这间屋子目前闲置了,抽身退了出来。天蚕丝在她指尖悠悠摇曳,跑得再远都有一根线牵引着,自己颇像个风筝。可惜找了好几处,那些屋子的作用大多无关紧要,别说一个姑娘,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