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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烟花对于家里而言自然是要紧的,连太爷都被搀扶着出来,花园子里头里里外外的站了不知道多少人。整个宴会厅瞬间变得空旷,人人都在身旁人的陪同之下一同出了宴会厅外头。将来宴会厅离花园倒是极其近的,为的也是这样的场合之中,免了那坐轿子来回颠簸的麻烦。
此刻一行人站在花园的湖旁边,太爷这两年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自然有人过来搬了凳子,让太爷坐下。在这旁边,另外有一个椅子,自然是为太夫人准备的。另外几位与太爷太夫人同辈的姥爷或者是老夫人们,自然也有椅子,几人排排坐了一排,后头站着的自然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与纪和惇同辈的一众人讲来倒算是家里头的实际掌权者,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还要站在父母的身后,一边扶着父母的椅子,一边与父母说话。
相比之下,小姐少爷们就要宽松了许多。站在父母亲身后,或者干脆站在远一些的地方,与孙小姐,孙少爷们混在一处。乍一眼看来,倒是挨挨挤挤的一片人。
更不用说后头占了许多的丫鬟或者是随从们,各自站在自家主子附近的地方,一眼看过去,倒觉得五光十色,一时间你的衣裳上面缀着我的玉佩子,我的头发上面印着你的珠钗子,倒显得分不出你我来了。
只觉得烟花炸起的一瞬间,上头的烟花五颜六色照应着下头五光十色的衣裳,一团接着一团,一簇接着一簇,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哪个色是哪个色,哪一个色与哪一个色又是一起的。将来倒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总也没个停歇的时候,一眼望过去,便连烟花究竟是谁人在放在哪里,放又放了多少,都分不大清。
这烟花放的是极高的,城中的百姓在这时候都免不了的,打开窗子来看,一个个的从窗外探出头来,瞧着天上的烟花一团接着一团,一个接着一个不间断的发出一声声的轰鸣声。而后那烟花炸成一片一片的,在百姓们头顶绽放,又在百姓们屋檐上头落下。
全城都在看这一片烟花。
这烟花的能见度是极其宽广的,整个城中都是可以瞧见一二的,哪怕到了城的边缘,也大概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亮光。虽说瞧的不那么真切,也并没有那么大,只是光想着自己这里还能看见这烟花,便也晓得这放烟花的人究竟是何等的出手阔绰。
这烟花的持续时间是极长的,要从午夜时分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持续的放半个小时。其实讲来也不算是半个小时,整整三十六分钟的烟花,为的也是一个喜庆吉利的意思。
城中人在这一刻自然都在等着这头的烟花,似乎只要这烟花炸起来,就说明这个大家族还是有这样的能力,还是能够出手阔绰的,放这么大的烟花,以图一个娱乐。背后所折射的是大家族的财力与权力,背后所折射的真正含义,自然是这个家族事到如今仍然有能力保全这个城池。事实就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这个大家族在一天这里就永远不会成为荒凉之地,这里就永远还能在这个家族的庇护之下显得富庶。
其实也不单单是北平城。若是在往年,住在其他地区的纪家人也都是要放烟花的。虽说范围没有这样宽广,不至于整个城内都能看见,可是却也总能照亮半个城,烟花一响,人人便知道已经到了午夜时分,似乎那钟声只是个点缀,而真正的钟声是纪家人在中秋或者是过年的时候放起来的烟花。
这样大的影响力放在其他家族是再不会有的。
纪太爷每每看到这烟花,都会有一种欣慰之感。现在有一个新词,别人看来他们家里头这叫oldmoney,将来是守财容易创财难,在如今的世道守财者显得更加的艰难了。如今,各方势力游走不定,若想要保全家里,就要学着在各方势力之间合适的周旋,不依靠任何一方,也不骄傲任何一方。如此一来,才是家族长久发展的保障。
家族几百年的兴盛没有断在他身上,纵然他所面临的是与前头的前辈们完全不一样的处境,可是他仍然稳稳的支撑下了这个家里头,他仍然带领这个家在如此的乱世之中找到了凯旋的机会,在如此乱世之中带领着家里头长盛不衰,这已然是最令他满意的了。还要如何呢?还要怎么样呢?自己能够带领着家里头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自己已然是不差什么的了。
家里头的兴盛有自己出过的一份力,自己也没有让家败在自己手里。往后下去,见到列祖列宗自己可以光荣的跟列祖,列宗说自己面对着怎样的情形,又是怎样带领家里头顺利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发展下来的。
至于后头的发展便不是自己能够考量的了。大儿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自然更会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如何面对以后纷乱复杂的情形,更懂得如何以家族利益为先,如何保住家族的百年荣光。这已然够了。往后儿子会跟自己一样骄傲,会跟自己一样看着家里头的繁荣昌盛,然后欣慰的闭上眼。他们的一生已然是圆满的。
纪和惇就站在父亲后头。纵然他已经上了年纪,可是腰杆还是挺的直,他现在是家里头,实际的话是人了,或者说早就是了。他在父亲的培养之下长起来,他继承了父亲雷厉风行的手段,也比父亲更多一分柔情,他比父亲多一分人性,也比父亲更能够先进。
他坚信自己不会成为让家族没落的人,他坚信在自己的领导下,这家族的烟花还会一年复一年的照亮整个北平城。外头怎样与家里头是无关的,家里头的荣光才是最最要紧的。
纪柏珣就站在父亲和爷爷的身后。他知道父亲和爷爷此刻心中做什么想法。爷爷的心中必然满是自豪,满是感慨,而父亲的心里是踌躇满志,是凌云壮志,唯独自己,唯独自己。自己总觉得自己是并不适合去继承这个家里头的,可是自己也并不能够反驳,自己从小开始就被家里寄予厚望,从小就被人家冠上长子嫡子的名头,这个家无论如何都要交到他手里的。
于是他只能学,只能听家里头的话。纵然他再怎么羡慕弟弟妹妹,可那也只是羡慕他,只能听着家里头的话,只能学着家里头要他做的事情,只能一点一点的听着家里头的培养,而后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够被所有人都满意的继承人。
这盛大的烟花不能够断在他手里。纵然他不满,纵然他痛苦,纵然他悲愤,可是烟花是不能够断在他的手里头的。有了家里头才有了今天的他,纵然家里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痛苦,可是他也不能够否认家里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物质基础。所以他并不能够完全的谴责这个家庭,他甚至需要感激,感激家里头在这样的乱世,还能够给他们一席立足之地。所以他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祖孙三人就这样子在一排,父亲后头站着儿子,儿子前头又有着父亲。一代一代的更替会在他们身上进行,纪柏珣若是有一天离世,纪悟筍也会接下他的班。
纪罗绮对这样子的盛大场面只不过是看两眼,烟花自然是好看的,造价自然也是高的,花着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在这里做这场盛大的烟花秀,为的不过是家族的脸面。可是自己是没有资格评判的。自己站在放烟花的院子里,自己也是这家里头的人。
她并不乐意站在父母亲的身后。哥哥那张苍白苦闷的脸实在是让人太过于心惊,她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胆小懦弱。人人都说纪四小姐最是个敢做的人,可实际上在这家里头又哪来什么真正的勇敢呢?
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率先远离,哥哥的痛苦是能够被看在眼里的,可是看在眼里,却不代表着就有解决的方法。
纪罗绮略叹一口气,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退出来。姜阮涟在这家里头向来是没有什么归属感的,哪怕此刻站在这里看烟花,余光也只能看向纪罗绮。眼瞧着人并不在这里站着已然往后头退去,姜阮涟边也懒得在这里耗着,瞧这四下无人注意自己,于是也悄悄的带了紫嫣溜到后头来。
纪罗绮瞧了一眼刚刚站到自己身旁的人,微不可见的勾唇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今年的烟花做的比往年倒是更盛大几分,你瞧瞧,光四尺玉都有好几个呢。”
姜阮涟略微低下些头来,摇摇头说:“我不看四尺玉,这些烟花乍一眼瞧着是鲜艳夺目,可是看多了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纪罗绮转过头来看对方一眼,被对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逗笑了,又凑近一些在对方耳边说道:“罢了罢了,你若是不乐意在这呆着,咱们再陪一会儿就走了。这烟花放完宴会厅那头大概也就没人在了,晚上倒是戏园子那头还有戏。你若不想看啊,咱们回屋子里头消遣去。”
姜阮涟含着笑扭过头,捂着嘴轻笑一声,说道:“你倒是会消遣的,往年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倒是喜欢去水阁那边消遣,今年可不是水阁也让人占了去吗?今年那头该是孙小姐孙少爷们去了吧?连带着一众小辈,是不是?”
“孩子们乐意玩就让孩子们玩去,我们跟孩子们抢什么倒怪没趣的。”纪罗绮转过头来,“再说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还有几个在的,前两年的时候去水阁那头是人多热闹,这两年再去水阁倒也是心境不同了。乔乔,这个也不在,那个也不在,坐一会儿只怕就坐不住了,倒不如索性不去的好。再说了,家里头这么多长辈,哪里能走得开的,且不说我们就大哥和二姐被那堆长辈缠的脱都脱不开身。今天后半夜都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去呢。”
姜阮涟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接上这个话。原本自己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不愿意开口去说,怕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却不曾想对方能够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来。这些年过去,家里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原本兄弟姐妹倒是有十个,去掉一个早夭的,好歹也剩下九个,只是偏偏许多事情都不是人能够想到的。如今林林总总竟然也就只剩下六个,说起来又如何让人不叹息呢?
姜阮涟略微叹了一口气,想要安慰对方,却又想对方大概是并不需要自己安慰的。纪罗绮远比任何人想的都能够看淡离别,远比任何人想的都更要坚韧。于是姜阮涟安慰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来,只站在对方身旁轻轻的用手背刮蹭了一下对方的手背。
姜阮涟仍然没有扭头去看,眼神望着前头刚刚炸彩的烟花,烟花的光亮闪在眼睛里头,倒像是闪在湖面上。
“你们这家里头聚散离合都是常态,也不必太看重。今年将来也是小辈们来的多,又有旁枝那头的少爷小姐们过来,有的跟你同辈的讲起来年龄倒是跟家里头的孙少爷孙小姐们差不多,自然都要凑到一起玩去。不过说起来倒也没有多相熟,无非是年龄相仿罢了。一会儿水阁可有的热闹。我这两年也不大喜欢热闹,咱们倒也没有必要去凑那个趣儿,孩子们若是乐意玩自然玩去就是了。”
纪罗绮被这话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眯着眼睛看向对方,笑的眉眼都皱到一起。“你这话怎么说的?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样子,他们是孩子,难道你就比他们大多少吗?讲起来,你倒是的确比筍儿大十几岁,跟我同辈的大概有几个年龄二十都没到的也要跟着玩儿去,算起来你跟他们也没错,下多少说的倒像是你是母亲那辈的人了。”
姜阮涟突然想争个高下,于是也不跟对方认输,也没有笑一笑便不说话,只是弯着眉眼转过身来,说到:“怎么论起辈分我可不就是你母亲那辈的人吗?说起来有时候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娘呢。年岁小又不是辈分小,你说是不是?”
纪罗绮知道对方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无非是与自己闲扯两句,于是也点了点头,并没有与对方争论什么。
烟花在两人的闲谈之中落下帷幕,一群人熙熙攘攘的仍然回了宴会厅,回去之后并没有呆多久,眼瞧着晚宴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也不再多呆。太爷太夫人或者是几位平辈到底是身体熬不住,早早的看完放烟花就已经回屋子里头休息去了。纪和惇那一辈的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也就觉得有些累了,推辞着说自己上了年纪,身子骨实在是不大行了,于是宴会结束之后,也就回了房里休息。
眼前的这些都走了,自然小辈们也就没有睡的道理了,纪悟筍纪幼蓁两个早早的让人在水阁那边准备好了,眼瞧着宴席散了,一众人乌央乌央的往水阁那边去。
纪柏珣与纪罗絪也只是看一眼,便由着子女们去了。孩子们到底是大了,也不像前两年那样。如今眼瞅着就是大孩子了,有时候也该学会些父母辈的东西了。往后总有长大的一天,能在水阁里面与兄弟姐妹们肆意玩闹的时候也不再多了。
眼瞅着孩子们也算的差不多了,纪罗绮带了姜阮涟过自己那桌去告别。
“大哥,二姐,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姨娘我瞧着也累了,不如我们两个就一道回去了。今天夜里头只怕家里头还有的闹呢,我呢是先走一步躲清闲去了,可就有劳大哥和二姐了。”
纪柏珣已然喝酒喝的有几分醉了,这些年来素来没个休息好的,此刻脸上已然带了几分疲态。看到妹妹过来的时候,却又强撑起嘴角笑了一下,听见妹妹的话,心中不知怎的倒舒畅几分。
这家中总要有人比自己先自由。自己的束缚总要换来别人的几分安稳,不管是谁的也好,不管是多少也好,总归有了自己就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他于是笑着挥了挥手,喝酒喝的以前有几分醉,此刻眼睛眯着,兄妹两人瞧着倒有几分相像的意思。
“罢了罢了,你这丫头素来是如此的。轿子备好了吗?若是备好了,就早些走吧,今天夜里家里头有着闹呢。”
纪罗绮笑着答应了一声,转头带着姜阮涟往外头坐轿子仍然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剩下的人也没有再多呆,一部分陪着看戏的去了戏楼另一部分自然回了自己屋子里头,只不过纵然是回了屋子里头也是没个睡觉的功夫的,且不说明日早晨起来尚且有一堆事,只说今天夜里怕是家里头就没个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