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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临江县开发区弥漫着泥土与化工原料混合的腥气。上午10点，姜雨薇站在姜氏化工厂门口，看着评估组的车队缓缓驶入。省环保厅的黑色公务车碾过积水潭，溅起的泥浆在&34;环保监察&34;四个鎏金大字上蜿蜒如血。打头的黑色奥迪a6里刘建军下车时，那双价值两万rmb的berluti皮鞋特意踩了踩姜雨薇的影子。
&34;姜小姐，别来无恙？&34;他抚摸着公文包里的检测报告——一星期前正是用这份文件，逼姜家用三倍市场价购买他小舅子代理的德国贝克设备。
另一辆车的车门 “咔哒” 一声轻响，赵书记踏出的锃亮皮鞋在积水潭里劈开一道涟漪，像在宣示对这片土地的切割权。他整理领带的动作让姜雨薇想起屠夫系围裙——那双手上个月刚在开发区规划图上，用红笔圈走了姜家最后一块储备用地。
&34;小姜啊，带各位领导好好参观。&34;赵书记拍着姜父的肩膀，指甲却掐进他西装里，&34;特别是排污系统，要重点介绍。&34;
高映真母亲最后一个下车。她裹着burberry最新款风衣，手腕上的满绿翡翠镯子在阴天里泛着油腻的光。姜雨薇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昨天刚在赵书记办公室&34;汇报工作&34;时扭伤了腰。
&34;姜小姐。&34;高母扶了扶gucci墨镜，红唇勾起，&34;听说你父亲引进了德国过滤设备？&34;
&34;是德国贝克的。&34;姜雨薇微笑强调着，余光瞥见高母的丝袜勾破了，大腿内侧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
评估组在排污口前停下。高母突然弯腰，手脚麻利地把检测仪探进排水沟。液晶屏上的汞含量数字像计时炸弹般跳动，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液晶屏炸开血红色的&34;427μg/m&34;，远超国标05μg/m的警示线。
&34;哎呀，这数据&34;她娇笑着把检测仪塞回爱马仕包里，&34;肯定是仪器受潮了。&34;她冲赵书记眨眼时，脖颈处的吻痕从阿玛尼丝巾里探出头来。
赵书记的皮鞋尖轻轻碰了碰她小腿。高母立刻娇笑着抽出检测仪电池：&34;德国设备就是娇气呢。&34;
姜雨薇看着这对男女，想起父亲被迫签下的协议——化工厂新址十分之一地块的干股，而换来的&34;优秀环保单位&34;铜牌正在会议室落灰。
剩余的环保监察人员踏入工厂，目光只是随意扫过几处显眼设备，那眼神就像在完成某种机械任务，没有丝毫深入探究的意思。紧接着，他们拿起姜父这边早已备好的文件，手指随意地翻着，眼睛都没怎么聚焦细看。面对工厂工人，也不过寥寥数语询问，口吻轻飘飘的，满是敷衍。
不到半小时，身形微胖的监察员小孙便匆匆返回，走进姜父那装修奢华的办公室。屋内，名贵的红木家具散发着深沉光泽，刘建军大马金刀地坐在红木椅的首位，身旁蒸腾着袅袅升起的茶香。
小孙快步上前，他先是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然后毕恭毕敬地开口汇报：“刘组长，检查结束了。设备运转看着没啥问题，文件资料也都齐全合规，一切正常。”
刘建军坐在椅子上，微微颔首，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他摆了摆手，示意小孙出去 。
监察结束，众人齐聚工厂外。姜父满脸堆笑，眼中透着热忱，快步走到刘建军、赵书记跟前，先是微微欠身，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带着十足的诚意说道：“各位领导，忙乎了这大半天，眼瞅着就到饭点了。咱这小县城，没啥拿得出手的，就盼着能请各位去尝尝本地的家常菜，略表我这感激之情，还望各位领导赏脸呐。”
说话间，姜父眼神依次扫过众人，殷切的模样，让人觉得诚意十足。随后，他侧身抬手，做出 “请” 的姿势，又扭头看向姜雨薇，使了个眼色，姜雨薇心领神会，赶忙上前，礼貌地引领众人前往停车处，准备一同前往酒楼赴宴 。
一行人来到临江最豪华的酒楼，踏入包间，雕花红木圆桌摆满珍馐美馔，水晶吊灯洒下暖黄光晕。姜父站在主宾位旁，再次欠身，示意刘建军入座，恭敬道：“刘组长，您请上座。” 刘建军客气一番后，稳稳坐下。随后，赵书记被安排在刘建军身旁，高映真母亲及其他检查人员也按身份地位依次落座，姜父和姜雨薇则坐在陪客位。
众人刚坐定，服务员便手持古朴的酒壶，鱼贯而入。姜雨薇接过酒壶，依照酒桌礼仪，先为刘建军斟酒，她微微侧身，右手持壶，左手虚托壶底，酒液缓缓注入酒杯，至八分满时，手腕轻转，利落收壶，一滴未洒。接着，她又依次为赵书记、高映真母亲等人斟酒，动作娴熟而优雅。
姜父率先起身，双手端起酒杯，酒杯高度低于众人，腰微微前倾，言辞恳切：“各位领导，今日辛苦了！多亏各位周全，咱这小厂才有机会为地方经济接着出力，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亮了亮杯底，以示诚意。
刘建军嘴角含笑，也站起身回敬，他微微点头，浅抿一口酒，赞道：“姜老板客气了，这酒不错。” 随后，他目光转向高映真母亲，笑着说道：“小高啊，听说你酒量惊人，今日可得见识见识。”
高映真母亲豪爽的脱掉风衣，露出一袭精致旗袍，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自信笑容，她轻轻起身，姿态优雅，右手举杯，左手微扶杯底，声音清脆：“刘组长过奖，在咱东山省，酒桌上就是要尽兴，来，我敬大家！” 言罢，一杯酒下肚，面不改色，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高母仰头饮酒时，翡翠镯子滑到手肘，露出手腕上崭新的卡地亚手表——表带却扣在最紧的孔位，勒着几道未愈的淤痕。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赵书记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高映真母亲身上，眼中满是欣赏与亲昵，而高映真母亲也毫不避讳，偶尔与赵书记对视，眼神流转间尽是暧昧。姜雨薇在一旁看得真切，却只能佯装无事，继续为众人添酒。
姜雨薇托着酒壶在席间周旋，水晶吊灯将杯盏照得明晃晃的。她看着高映真母亲与赵书记碰杯时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听着刘建军假意劝酒的笑声，忽然觉得这满桌珍馐都成了遮羞布。小县城的潜规则在酒香里翻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心照不宣的暧昧，都被灌进了茅台微微泛黄的液体里。
酒过六巡，水晶吊灯在刘建军的银质袖扣上碎成星子，随着他一次次举杯的动作明灭不定。姜父的鞠躬弧度已快折成直角，发顶稀疏的黑发被酒气蒸得发亮。排污口超标 427 的检测数据，高母大腿内侧的淤青和吻痕，还有化工厂新址的干股协议，此刻都泡成了杯底的残渣，随着服务生收走空盘的动作，在托盘里撞出清脆的叮啷声 —— 像极了保险柜落锁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