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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附议！请陛下严惩苏沐！”
呼啦啦，二十多个官员齐刷刷跪下，声势浩大，矛头直指站在队列末尾，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苏沐。
房玄龄眉头紧锁，看了看身边的杜如晦，两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这阵仗，是冲着要苏沐的命来的。
李世民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一片官员，最后落在了苏沐身上。
苏沐站在那里，没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像没听见那些指控一样。
“苏沐，”李世民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王卿及诸位臣工所言，你可有话说？”
苏沐这才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回陛下，臣，有话说。”
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王珪，以及他身后那些义愤填膺的官员。
“诸位大人弹劾臣三条罪状，臣一一辩来。”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
“第一条，说臣在房源县搞‘民主评议里正’，坏了规矩。敢问诸位大人，规矩是为何而定？”
他没等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规矩，是为了更好地治理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房源县推行里正评议之前，一年到头，百姓递状子告里正处事不公、贪墨勒索的案子有多少？推行之后，又有多少？”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展开。
上面是用木炭画的几条歪歪扭扭的竖线，长短不一，旁边标注着字。
“这是臣做的《房源县民生数据图》。”苏沐指着图，“评议之前，一年诉案平均一百二十三起。评议之后，半年时间，诉案仅十五起。全年算下来，诉案减少了将近七成！百姓对里正的满意度，提升了！”
他又指着另一组线条。
“再说赋税。以前催缴赋税，里正要带着衙役挨家挨户跑断腿，还常常收不齐。现在，里正由大家选出来，说话有人听，办事有人帮，赋税缴纳效率，提升了四成！请问王大人，这叫坏了规矩，还是让规矩更好地服务了百姓？”
王珪脸色一僵，想反驳，却被那简单直白的“横竖线标记”给噎住了。这什么玩意儿？看着粗陋，可那数字对比，太刺眼了。
苏沐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
“第二条，说臣搞‘停马场收费’是与民争利，‘风火小哥’是劳民伤财。”
他收起一张图，又拿出另一张。
“房源县城小，停马场每日收取的费用，平均二十贯。这笔钱，分文未入官库，也未入臣的私囊，全部用来雇佣专人清扫街道、处理垃圾。”
“敢问诸位大人，房源县如今街道整洁，沟渠通畅，城中百姓患疫病的发生率，比往年下降了五成！这算不算利？是利了谁？至于‘风火小哥’，那是百姓自发组织的便民服务，送个信，跑个腿，收点辛苦费，怎么就成了劳民伤财？”
苏沐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那些弹劾官员的心上。
尤其是那句“疫病发生率下降五成”，让不少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谁敢说这没用？
满朝文武都盯着苏沐手里的“数据图”，虽然看不懂那横竖线的门道，但苏沐嘴里蹦出来的数字，太吓人了。减少七成，提升四成，下降五成……这苏沐，是怎么办到的？
王珪气得胡子都抖了：“一派胡言！你这图表歪歪扭扭，鬼画符一般，谁知真假！焉知不是你信口雌黄，欺瞒陛下！”
“王大人若是不信，”苏沐把图纸卷起来，塞回袖子，“大可派人去房源县实地查访。数据就在那里，百姓的口碑也在那里，做不得假。”
李世民一直没说话，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着。他想起自己微服私访时，在房源县看到的景象：干净得不像话的街道，百姓脸上那种踏实安稳的笑容，还有那家小饭馆里香喷喷的精米饭……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珪：“王爱卿，你说格物之学是奇技淫巧。”
王珪心里一紧，躬身道：“老臣以为，此等末技，非君子所当……”
“那房源县献上来的精米，比寻常米粮多打几成粮食，算不算奇技？”李世民打断他。
王珪一愣。
“那房源县烧制的水泥，据说坚固远胜石灰，用于修桥铺路，事半功倍，算不算奇技？”李世民又问。
王珪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这些东西的好处，他岂能不知？可承认了这些，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李世民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苏沐，语气带着决断：“苏沐所行，虽有争议，然其出发点，皆为民生。房源县的变化，朕亦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朕准其在房源县继续试点！格物致知，若能利国利民，便不是歪路！”
“陛下圣明！”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立刻出声附和。
王珪一党面如死灰。
李世民话锋又一转，看向王珪，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里正评议一事，关乎官制体统，不可操之过急。‘民主评议’改为‘有限推选’吧。由县衙提名候选，乡中耆老、有德望者共同推举，报备上官。如此，既能听取民意，亦不失朝廷体面。”
王珪心里憋着一口气，但也知道这是皇帝在给他，以及他背后的世家势力找台阶下，只能躬身领旨：“陛下深谋远虑，老臣……遵旨。”
苏沐心里松了口气，也赶紧谢恩。
“有限推选”？也行，总比一棍子打死强。看来皇帝也是玩平衡的高手。
朝会散了，王珪走过苏沐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凌子：“苏县令，好手段。不过，长安水深，你好自为之。”
苏沐微微一笑：“多谢王大人提点。”
与此同时，魏王府的偏僻小菜园里。
李泰正蹲在地上，一脸纠结地看着几块试验田。
他亲手施了粪肥的那块地，菜苗长得油绿粗壮，比旁边只加了草木灰的，甚至比什么都没加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效果，也太明显了！
前几天苏先生讲什么“氮磷钾”，他听得云里雾里，现在一看这结果，好像有点明白了。
“殿下，您看这苗，长得多好！”旁边的小内侍讨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