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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一本书去。”
李泰让一个小内侍，偷偷从宫里的藏书阁找来一本《齐民要术》。
他翻开书，手指划到讲“粪壤之宜”的那一页，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竟然真有苏沐说的原理！
“殿下这是……？”苏沐笑着走近。
“苏先生，我刚才在想，咱们这法子真挺好，你看这菜苗，多精神！能不能……想个辙，用到宫里的皇家菜园去？也让宫里人尝个新鲜，这总行吧！”
苏沐脸上露出笑模样：“殿下知道把学到的用出去，还惦记着宫里的吃喝，这念头不错！”
他抬手指了指皇宫那边，“不过啊，殿下，皇家菜园，归谁管呢？里头那些管事的太监，底下种地的老把式，哪个背后没点靠山。”
李泰听苏沐这么说，脖子抬了抬：“能有多麻烦？我是皇子，去跟他们说一声，还能不听我的？”
苏沐摇了摇头：“殿下，东西好不好是一回事，人家让不让你用，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这沤肥，说出去名声不好听，这事儿，咱们得先拿出实实在在的数据来。”
李泰眨巴眨巴眼睛：“数据？”
“对，数据后，划几块出来，一块照老法子种，一块用咱们的新法子，投了多少本钱，收了多少菜，长得怎么样，都仔仔细细记下来。等结果出来了，白纸黑字往那一放，谁好谁赖，不就清楚了？到时候，您再拿着这结果去说话，腰杆才硬！”
李泰心里头急，但苏沐这套“拿事实说话”的道道，他听明白了。上次在朝堂上，苏沐拿出那鬼画符一样的“数据图”，把王珪噎得没词儿，他可记得清楚。
“行！”李泰咬咬牙，“就按先生说的办！王府在宫苑边上确实有几亩地，平时也就种种花草，我让管家划一块出来！先生你得教我，怎么沤肥才能……嗯，味道小点，别等不到出结果，就先被人告黑状了！”
“这个没问题，科学沤肥，讲究密封好，控制温度，能把那味儿压到最低。”苏沐拍拍手，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
就在苏沐和李泰开始秘密筹备他们的“皇家菜园改良计划之秘密试验田”时，消息也传到了御史大夫王珪的耳朵里。
“什么？！”王珪听完心腹的汇报，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捏碎，“那苏沐小儿，竟然……竟然引诱魏王殿下，去、去摆弄粪土？！”
他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胡子都在抖。
“奇技淫巧！奇技淫巧也就罢了！如今竟发展到与污秽为伍！斯文扫地！成何体统！这是要将堂堂皇子，往匠户、农夫的路子上引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王珪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阴鸷。
“去，把宫里菜园的管事赵总管，给老夫悄悄叫来。”
没多久，一个穿着内侍服色，看着颇有几分精明的中年太监，被引进了王珪的书房。这赵总管，祖上跟王家沾着点远亲，平日里也得了王珪不少照拂。
“老大人。”赵总管恭恭敬敬地行礼。
王珪没让他起身，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赵方，宫里的菜蔬，事关陛下和娘娘们的玉体安康，半点马虎不得，更不能沾染半点污秽，你可明白？”
赵总管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老大人放心，奴婢省得！菜园里的规矩，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绝不敢有丝毫更改！用的都是最干净的井水河泥，肥料也只用豆饼草灰，断不敢用那些腌臜东西！”
“嗯。”王珪满意地点点头，“最近，可能有人，打着‘改良’、‘增产’的幌子，想往菜园里弄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要给老夫盯紧了，恪守规矩，明白吗？任何不合祖宗章程的法子，都不能让它污了宫里的地！”
赵总管立刻会意，腰弯得更低了：“奴婢明白！请老大人放心，有奴婢在，绝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菜园一步！”
几天后，魏王府靠近宫苑的那块隐蔽地块。
李泰带着几个最心腹的小太监，在苏沐的指导下，干得热火朝天。
赵方远远地猫着腰，眯着眼瞅。
几个小太监，在那个苏县令的指挥下，挖坑、倒粪、盖土、洒水……忙得不亦乐乎。
魏王殿下居然也穿着身不起眼的短打，站在旁边指手画脚，时不时还亲自抓把土看看。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赵方心里骂着，鼻子却使劲嗅了嗅。
怪了。
按说这么多“料”堆一块儿，那味儿不得飘出二里地去？可这儿……是有点味儿，但真不大，跟想象中那种茅厕炸了的动静完全两码事。
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泥土发酵的怪味儿？
“邪门歪道！”赵方啐了一口，“肯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他可不能让这玩意儿成了气候。
王大人说了，宫里的地金贵，不能沾染污秽，更不能让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抢了风头，打了他们这些老人的脸。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赵方带着两个小太监，猫着腰，沿着墙根溜。“家伙都带好了？”他低声问。
“揣着呢，赵总管。”一个小太监拍了拍怀里鼓囊囊的地方，另一个手里还拎着把小铁锹。
“记着，先撒那个粉，再把那几个土坑给它刨开，味儿越大越好！”赵方又叮嘱一句。
三人脚步放得轻轻的，摸到了田边。
黑乎乎的田埂看着有点瘆人。
“快，动手！”赵方催促。
一个小太监抬脚刚踩上田埂，正要往菜地里去。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赵方浑身一哆嗦，嗓子干哑：“糟了！有人！”
他话音没落，旁边草窝子里“呼啦”蹿出四五条黑影，手里都拿着粗木棍。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黑影大喝。
“拿下！”另一个黑影吼道。
那几个人影扑得又快又猛，三两下就把赵方他们三个摁趴在地上，胳膊反剪到背后，动弹不得。
一个小太监脸啃着泥，使劲扭了下身子，揣在怀里的纸包“刺啦”一声掉出来，摔破了口子，洒出一小摊白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