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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颐没想到裴振衣会主动向她解释。
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把床让给她睡。
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吊得宝颐难受至极,心里像是揣了一团乱麻,理来理去都没个头绪,只能拼命地揣度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应该还喜欢她,要不然怎么会允许她睡他的床?如果今日来敲门的是别的姑娘,他也会大方地把床让出来吗?
裴振衣走后,她在他床上坐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方才还困得睁不开眼,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了。
她贴着门往外看,确认他已出了大门,才蹑手蹑脚地在他屋中转了一圈,
屋中只有寥寥几件家具而已,泛着半新不旧的木色,陈设的灯台、衣架、箱笼倒大多是新添置的,几本书册随意地扔在书桌上,宝颐鬼鬼祟祟过去一瞧——一本尔雅,一本韩非子,一本孟子,三本先秦经典读物,全是翻得有些旧了的。
她又看了眼手里这本太平广记,发现其封面完好,且无丝毫折痕,很明显不是裴振衣的日常诵读对象。
宝颐心中五味杂陈:看来他也晓得自己不学无术,不耐烦看经典,所以才特意给自己一本野史合集,指望着曲线救国,能看进去一点是一点。
他当真很了解她啊……
宝颐气馁地躺下来,对着灯光翻开太平广记,谁知她目光刚落到第一个字上,整篇文字就朦胧扭曲了起来,不过翻了两页,就被哄得去见周公了。
与此同时,三条街外的神都卫镇抚司中,裴振衣放下刀剑,解开衣裳,在背后摸索片刻后,终于找到了蝴蝶结的一条腿儿。
他轻轻一拉,结散了开来,又重重一拉,解开了第二个蝴蝶结,雪白的绷带飘落身侧,露出被处理得乱七八糟的伤口。
身后的军医有条不紊地配金疮药粉,偷眼看了那两个娇俏的小蝴蝶结,嘴角忍不住抽搐。
这也包扎得太外行了吧!
还有这药粉也是,哪有这么乱擦一气的,平白浪费他配的上等好药。
“大人今后不能再这样草率处理伤处了,”军医轻声叮嘱:“敷药不当,容易麻痒,严重时或许还要生恶疮。”
裴大人沉闷地答应了一声。
军医默默替他重新敷好药粉,一时屋中寂静无言。
裴大人似乎在回忆一些遥远的往事,神情怔忪,目光失焦地落在远处。
半晌,他蓦然道:“你把这绷带绑回刚才的模样。”
军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裴振衣道:“她打了两个结,一个在肩膀,一个在腰侧,是那种女子喜欢的酢浆草结,双耳的。”
军医懵了:“啊?”
裴振衣也觉得丢脸,可一想到宝颐见了她打的结被拆了,定又要叽叽喳喳怀疑是不是别的姑娘给他换了药,于是硬着头皮道:“快点,马上便是朝会了,莫要磨蹭!”
“大人莫要为难下官了,”军医束手无策:“下官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这种……”
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看见他那清冷如刀的指挥使大人,正以一个难度极高的动作,背过双手,抓起绷带,流畅的背肌拱起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然后……熟练地打了两个小蝴蝶结。
前夜折腾了整宿,宝颐趴在裴振衣床上,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如果不是院里传来喧闹声,她还能接着睡,把他的床底睡穿。
脚步声掺杂着女子的娇斥,分外扰人清梦,宝颐揉了揉眼,脑袋因乱七八糟的故梦而昏昏沉沉,她翻身而起,随便在旁抓了件衣裳,披着推开了门。
然后和院中的陌生女孩尴尬地四目相对。
那陌生女孩与她年龄相仿,约莫十七八岁,手持一只木盒子,穿俏丽的青色罗裙,皮肤微黑,面容清秀,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宝颐顿时被吓得清醒了。
“你是谁?”
“失陪!”
两人一齐开了口,宝颐赶紧退回屋内,把门狠狠一关,满屋子试图寻找一件正经点的衣衫出去见客。
然而,裴振衣这屋子里连只母耗子都没有,上哪里找体面合适,还能见人的女性外衫?
宝颐慌乱翻找,那姑娘已经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二话不说把她逼到了墙角,一双眼在她身上脸上来回逡巡,震惊神色中浮现出无法掩饰的伤心。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宝颐胸前。
宝颐昨夜借来的里衣并不合身,在床上翻滚了半夜,领口散得更加厉害,那雪白沟壑清晰可见,其汹涌程度令人咋舌。
好一座光洁圆润的白玉山峰。
那姑娘眼圈都红了,无法接受地后退两步,末了抖着手指向宝颐:“你……你……”
宝颐屈辱地试图申辩:“姑娘想错了,我不是……”
那姑娘跺脚怒道:“青天白日的,你穿件衣服吧!”
宝颐委屈。
是自己不想穿吗?是她根本没有正经衣裳啊,如果披了昨天那件舞娘服出来见人,那说不定这姑娘看了要被她的狐媚味熏晕过去。
不穿好看衣服,宝颐是没底气说话的,她臊眉搭眼地躲去屏风后道:“姑娘误会了,我……我没有能穿的衣裳。”
“就这件还是裴大人的。”宝颐指了指自己方才随意披的外衫:“我……我不知会有客前来,一时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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