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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样的道理，”华音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观音台”的旁边，画了一只喇叭，总结道，“这第三个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让观音台来发布一些太子想要发布的消息。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给社会舆论施加无可估量的影响”
萧照夜搓了搓手里的陶瓷茶杯。
华音这番分析，十分丝滑，逻辑合理。但是，他隐约觉着，哪里有那么一丢丢不对。
他那太子大哥，有如此深的筹谋布局吗？
不过他又想，若观音台本来就存在，被太子遇到时才动了心思，半路拦为己用，也不无可能。
整体上看，华音的推理非常优秀，大方向上肯定是对的。
他重重点了下头：“不知这观音台是何人所建，想不到，一个民间组织，在里头参与得如此之深，作用如此之大。那现在，咱们要怎么办呢？”
华音陡然站起，伸出树枝，在泥土上画下深深一道沟回，贯穿刚才“太子”与“观音台”的图案，像把它们勾掉了一般，然后缓缓道：“我想过了，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反击。”
反击的想法，萧照夜也有过，在自家脑中兜了数个来回，但跟华音之前卡住的理由差不多。
没有实证，且缺乏切入点。他如果把所经历的事情说出来，最多也就是母亲有可能相信。
于是他道：“愿闻其详？”
华音细细道：“太子那边刚折了林四果，边市也没查出什么来，吃了个大亏，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云州搞事。所以，可能我反而要主动出击。既然观音台作用如此重大，我就从它入手。”
“至少表面上看，它是民间组织，我挑战它，既会在民间广泛传播，也不违反当朝律例，更不是直接挑战官府。”
“我要再赴燕州，调查它幕后的运作。更重要的，我要与它对垒，让它预言失准，打破它从不出错的固有印象，将其拉下神坛，动摇人们的信心！”
别的不说，萧照夜听见她要再去燕州，噌一下站起身，扶着她肩膀道：“你疯了？忘了这伤口怎么来的了？”
华音面对面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冬日的空气寒冷，吸入嗓子竟有些发甜。
然后她放低声音，道：“我没忘，恰恰是因为我没忘。”
“我忘不了，我肩膀剧痛，一身是血时，被架到你皇兄面前时，他的眼神……没有同情，反而充满欲念……那眼神让我几天都不敢入眠！”
“要不是温慈还做个人，出言挡了一句，也许现在我……”
她低下头，说不出那几个字。
而当再扬起面孔时，她眼中晶晶莹莹的：“这样的人，我如何能够相信，国家能交在他的手里？他上了台，有多少女子夜里要做噩梦？”
萧照夜看着她，她的声音温柔，但是坚定，清冷如天上的星辰。
但他还想试试劝阻：“可是，你也没必要以身犯险。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华音摸摸他的脸：“我明白，你是想要保护我。就像你娘亲倾尽全力想保护你一样。”
然而接下来，她一字一顿地道：“可是你要明白，不做选择，本身也是一种选择。”
萧照夜：“！！”
他愣在了当场，这句话，似乎戳破了什么美丽的泡泡。
尽管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皇兄要害他，但如果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等待下去。那一旦父皇去世，太子登基，他的结果将是如何？
就算他不在意自己，那他母后，他在乎的人们呢？
甚至，露华音会不会因为曾救过他，被查出来，被牵连？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只要他想保护身边的人，是没有第二条路的。
华音看着他，又微笑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鲁莽的人。你说以身犯险，我看，倒也没那么危险。”
她说下去：“我一介草民，芸芸众生，虽然在意外情况下撞见过太子与温慈，但他们都不会介意我是谁，更不知我与你的关系。”
“我去挑战观音台，肯定要做一个人设，掩藏真正的身份，从民间开始行动。如今太子已经回京，温慈是个在乎口碑脸面的人，只要我不犯法，他总不能当街抓我吧。”
“可是……”萧照夜道，“你一个弱女子，若再遇上不讲理的无赖怎么办？我同你一起去！”
华音白他一眼：“知不知道，你露脸，才是最危险的？韩保憨乎乎的也罢了，你怕温慈认不出你？”
然后她又道：“你在云州好好藏好。再说，我大本营还在这边，铺子要好好经营，才有钱财供我在那边装腔作势。”
她如此直言不讳地用了“装腔作势”，倒逗得萧照夜笑出声来。
“还有，”华音又道，“消息也要好好收集，燕云两州离得近，你在这边的信息，我在那头大概也能用上。”
萧照夜重重点头：“一定。”
华音再道：“至于武力的事，我也计划过了，蒙彻学武时有个师兄，现在正在燕州当镖头，据说忠厚稳重，武艺高强。我可以请他卫护我的安全。”
“另外，我本来就是燕州人，也教了那帮流浪儿不少燕州话，从上次盯梢的事里，我发掘了几个苗子，再优中选优，择顶聪明的带去，想来可以掩藏身份。从此，在云州，我是露华音，在燕州，我是另一个人，”华音笑道。
萧照夜略略放心，华音心思细密如此，应该能保证自家安全。
于是他道：“明白了。那我留在云州，一定全力助你。若你发现事情不对，也别逞强，赶紧跑回来就是。”
华音微笑。
这是她觉得自己跟萧照夜合得来的地方。
他关心她，但不控制她。
他怕她冷，给她汤婆子续上热水，但不会强制赶她进屋。
他也不想让她去燕州，可他依然尊重她的选择。
他把她当一个有独立意识和自主能力的人。而不是以爱之名，绑在身边。
“关心”和“控制”的分寸，对于每个人，需求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就喜欢被安排好一切。而她露华音，需要更大的空间。
既然商量定了，华音不日便出发。萧照夜李巧娘都去相送，心中忐忑，不知此去是否顺利，会不会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