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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围绕着典史职位的角逐【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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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到严肃就神情庄重地起身欢迎。

那个衙役(名字叫做孙驰)示意众人坐下。

原来这群衙役,是不同于冒英奴的另“一伙”人。都是衙役,但是,不能因为池塘里有几根棍子是弯的,就说所有棍子是弯的。而且,就是因为其他的棍子不是弯的,是直的,必然要遭到弯的棍子的排挤和攻击。

换句话说,这是针锋相对、互相对着干的两股势力。

严肃心里惊叹,我这回来瑷珲真是“来着了”。

严肃自己也知道,既然都已经明面上和冒英奴一伙为敌,那么和冒英奴不对付的那些人,必定会把他当做自己人。

他以前做的一切,都仿佛是已经立下了“投名状”一样。

一番觥筹交错,大家吃的酒足饭饱。严肃的猜测非常准确。虽然他们貌似没有把所有的“底”都交出来,但是距离无话不说已经不远了。

原来,此前的县令姚淼,被调离之后,最近擢升为南方某地的知州。而这个姚淼,和本地黑河府知府属于同年的进士。二人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但是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这样也算是一种臭味相投的“金钱之交”了。在政治利益上,他们互相投其所好,互结同盟。

姚淼此前担任县令重用的冒英奴,因为有新县令的打压,不敢过于放肆。但是现在突然又像翻身了的咸鱼,越来越不把新县令放在眼里。

旧县令任人为亲,贪污国帑,大肆收受贿赂。好好的一个县,被他弄得司法黑暗、乌烟瘴气。现在很多百姓把他们的案子翻案的希望寄托在了新县令身上。但是,可巧不巧的,冒英奴这帮人又突然拿到了尚方宝剑。

这个尚方宝剑,可以说就是冒手里由旧县令题词相赠的一幅画。冒英奴每每拿出这幅画,明里暗里点出他和旧县令之间的“故友”关系。让怀疑他的人闭嘴。

像任何一个童年的时候有很多幻想的人一样,在童年,如果大人欺骗他说水稻像竹竿一样高,草莓像香蕉一样大个,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循规守矩,他们也是会相信的,因为他们的眼中世界就可能是这个样子。

但是,正直的人即便是在成年之后“世界以痛亲吻”他很多遍,他仍然相信和坚持善良。

而恶人,用一个似乎不太妥帖的比喻。秦朝时的丞相赵高,蹲茅厕突然对人生和世界有了恍然大悟一样的顿悟。他看着茅厕里面扭动身躯的蛆虫,大概是突然觉得世事和人生不过如此,都是如此污秽。一切的美好,似乎都是虚假的、虚幻的。

善良的人坚信污秽是一小部分,是可以剔除的部分,而恶人大概觉得一切皆是污秽,而善良让他们变得软弱。所以就有了“指鹿为马”。

第三节 “软脑壳”案;“孟母三迁”案——风月场所带来的噩梦

这些衙役似乎料到严肃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就一千个叮咛一万个嘱咐,对他说:“我们说的这些事,哪儿说哪儿了。先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人头比他们少,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这些在冒英奴手下的人,有的确实是冒通过各种手段拉拢、铁定心思跟定他的游手好闲之辈,但是有的则是屈于他的淫威。

瑷珲的老百姓只知道如果出了事,最好落在他们这拨人手里,而不要老在冒英奴这拨人的手里。

平时这帮人逍遥跋扈,骚扰证人、毁灭证据、恫吓威胁苦主。

现在又添了一件恶行——自愿充当老毛子的内线,透露江东六十四屯富户的地址,对老毛子的劫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严肃本以为他们不过是盘剥百姓的好处而已,没想到他们会居然不在乎充当人人唾弃的“汉奸”角色。前者是体制的缺失,是内部的矛盾,后者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严肃以前在职场尝惯了做绿叶衬托别人的角色,不用说这次众人簇拥着他,让他在c位,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抬举的感觉。大家这样“待见”他,可能一是因为他读过书,另一个可能是大家看到他在知县面前受到赏识。当然,不排除龟县令暗中早就策划好了所有的安排。

他走出酒楼,脚步既轻快有有些沉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不是膨胀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蝴蝶的翅膀,是不是能够扇动瑷珲这个地方的风暴,改变一些人的残酷命运。

回到大车店后,由于两个案件的胜诉,严肃兴奋地在房间里踱步了良久。

几个混得比较熟的伙计到菜场买了食材,准备做小鸡炖蘑菇、白菜汆肉,给他接风庆祝。严肃虽然曾经暗自发誓要学会自己做饭做菜,但是总是嫌做菜的流程麻烦又漫长,昨晚才一身的油腻味,等到菜做完,浑身已经吸满了饭菜的油烟分子,肚子已经不饿没有食欲了。这让他总是想起过年过节母亲忙碌做饭到最后才上桌,马虎挑几筷子饭菜就不吃了的情景。

“哎!哎!哎!”伙计老张看到严肃正准备拿菜刀斩小鸡的笨拙样子,赶紧喊停。

“小心剁手!还是让我来吧,大先生!”

老张戏谑地说道。

严肃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退后看着伙计们忙活,感觉自己站到那里像一个闲人。

老张是那种能修马车、能给马钉马掌、赶起马车杠杠快、会做饭又能言会道的人。每次站在老张的面前,严肃都觉得自己比老张矮了半截。

严肃总是在心里暗叹,在乡下像老张这样的人,就是生错了地方。

他不由得联想——哪些在社会塔尖上的人物,多多少少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才成就了他们的成功。就拿上985、211大学来说,必备的条件至少包括小时候没有得脑膜炎和其他影响智商的疾病、父母没有离异、上学不会被父母带着在店铺里赶写作业、老师没有因为他一次两次的错误而彻底伤了他的自尊和学习的信心、家里不会条件太好让他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所以,严肃从来没有看不起那些在底层诚实劳动的人。

“还是老张做的饭嘎嘎香!地道!”

“那还用说!”

老张毫不客气地受领他的夸奖。

严肃看着老张把小鸡剁好、焯水,觉得自己啥也不干就像个白痴,顺手就把锅支好,要倒油煎鸡块。

“哎!哎!大先生,您还是歇着吧!厨房的事我来!”

严肃看着老张生了火,鸡块在油锅里刺刺啦啦又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正想着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片刻的“逍遥”生活,突然意识到大家对自己这么的待见的背后,是对他的沉甸甸期望和朴素的拥戴。

回到大车店之后不久,又有两拨人找上门,这次不是起诉,而是出于对原来的案件判决的不满,期望严肃能够为他翻案。

大家苦旧知县颠倒黑白、倒行逆施久矣。新知县上任,加上有严肃这样的助力,他们感觉似乎有翻身的机会了。

第一个案件是一个典型的侵权案。案情简单,但是让案情不简单的是所谓“鸡蛋脑壳”(或者“软脑壳”)理论。

去年夏天天气溽热水稻田需要取水浇灌时期,因为夜间取水被他人截流,原被告之间发生口角并殴斗。原告为杨得财,被告为王礼学。被告是买了几十亩水稻田小“地主”,当晚他只身一人和原告之间对峙,没有占到便宜,嘴唇还被打出血,这让他怀恨在心。一直等到去年秋天,在他打伤并致杨得才致死的前一天晚上,他召集几个乡上的地痞,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喝酒,策划着要给杨得才一点颜色看看。酒到浓处,王礼学透露杨身上有一处旧伤,他叮嘱这几个地痞下手不要太重,搞不好会出人命。那几个地痞一个说道:

“要教训他就要狠一点,让他长长记性”。

一个说道:

“出了什么事,我们兜着,跟你无关。”

王礼学看无法说服他们,也就不置可否。

他们这番吵吵把火的对话,被邻居家的王寡妇和赵有财听见了。

第二天,王纠集这几个地痞把杨得才达成重伤,由于被打到旧伤,不治而亡。

官司打到县衙,县衙收了王的好处,最后只判王支付杨的烧埋银,其余赔偿要求一概不理。其出具的理由是——王不知道杨身上有旧伤,对旧伤造成的重伤和死亡不承担责任。王仅仅是出于怜悯之心而支付了烧埋银。

案件纠结的地方就是——侵权人是否对由于受害人的“特殊体质”而导致的重伤或者死亡承担责任?

这里需要交代一些法律理论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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