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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围绕着典史职位的角逐【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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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美法,有一个“蛋壳脑袋”理论——如果由于受害人“脑壳易碎”或者其他特殊体质,加重了受害人的伤害,那么侵权人仍然需要为受害人的所有伤害后果承担“全部”责任。

冥冥中自有天意,严肃亲手调解过类似的案件。

在接收这个案件之后,严肃查阅过相关的理论,并登陆了“中国裁判文书网”。

输入“蛋壳脑袋”,有26个相关案例。令严肃感到诧异但同时有有些欣慰的是,这些案件绝大多数(如果不是全部的话)都采纳了“蛋壳脑袋”理论。这在一个完全不同于“英美法系”的“大陆法系”国家,能够实现这种法律理论的“移植”,说明我们的法官确实能够与时俱进。

这些精彩的判决几乎都提到:“过错是行为人主观上的一种心理状态,”“受害人的特殊体质是一种客观状态”,“一个脆弱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脆弱,而在法律上承担比正常人更多的责任。”

不但如此,在最高人民法院的第24号指导案例中,明确地指出:

“本案中,虽然原告荣宝英的个人体质状况对损害后果的发生具有一定的影响,但这不是侵权责任法等法律规定的过错,荣宝英不应因个人体质状况对交通事故导致的伤残存在一定影响而自负相应责任。”

用白话讲,受害人的个人体质状况又不是他的错,被告不能以此为由请求不承担或者只承担部分责任。

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侵权人明知他有旧伤还这么做,那么就不必援用“蛋壳脑袋”原则了,直接判决侵权人责任成立且承担“全部”责任。

严肃感觉到要给县衙的人上一门“蛋壳脑袋”的侵权法理论课,难度和效果可想知。但是,除非证明王知道杨身体有旧伤(因而存在“故意”),否则这个理论他非得掰扯清楚不可。

严肃想分两步走:

第一步,寻找证人,证明王是知道杨的旧伤的。

第二步,在诉状中详细阐述“蛋壳脑袋”理论,以争取县衙的支持。

就第二步而言,严肃这里总结归纳出目前学界尚没有人提出的一种理论(援引者请援引本理论作者李志贵的姓名):

就蛋壳脑袋而言,存在三种情形:

第一种,武汉电梯劝烟案。在这里,“侵权人”的行为是公益性质的,不存在明知故意,所以法律应当不认为侵权行为存在,因此也不存在侵权责任。

第二种,出于过失的侵权行为。

过失和故意相比,前者不追求侵害或者犯罪后果的发生。换句话说,发生侵害行为或者侵害加重情形,是违背侵权人的意志的。

对于这种应当预见到(比如这个人行为蹒跚,侵权人应当料到身体在哪里存在残疾或者伤病)但是没有预见到“特殊体质”的情况(比如这个人行为蹒跚,侵权人应当料到身体在哪里存在残疾或者伤病)或者自信能够避免侵害后果加重的情况(比如,能料到来家里过万圣节的小朋友对花生米会过敏,仍然提供花生米),应当认定侵权成立,但是应当适当减轻他的责任。

第三种,就是故意加害行为了。

这样一来,我们把看问题的角度从“特殊体质”本身改成侵权人对“特殊体质”存在的过错程度了。

“中国裁判文书网”没有区分故意和过失的情形。

换句话说,交通肇事是过失犯罪,但是受害人是老年人,有很多家中伤情的基础疾病,比如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等,侵权人仍然应当承担受害人的一切损害后果或者部分承担其损害后果。这视乎法官而定。“中国裁判文书网”的裁判也显示了这种分歧。

“蛋壳脑袋”理论很先进,但是也需要一些微调。

严肃的看法是,假如是故意伤害行为,那就是说什么都没用,就没有如上文所说“部分减轻”赔偿责任一说了。

所以,到最后,关键的问题是证明王存在故意伤害行为。

注意这里的“故意伤害”和上文提到的“明知有旧伤而仍然故意伤害”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这么解释吧——这里说的“故意伤害”就是行为人完全与交通肇事、失火、因为过失导致动物伤人等等过失行为相反,其目的是存在造成“任何伤害”;王纠集地痞故意找上王的家门打伤他,就是“故意”,不考虑是不是存在“特殊体质”;而后者则不然。

换句话说,只要是故意找茬,故意伤人,就都是我们这里讲的“故意”。只要是“故意”,那么侵权人的“道德谴责性”和“恶意程度”就要高于过失,就应当承担“全部”侵权责任,应就不仅仅是烧埋银了,还应当包括误工费、医疗费等等实际费用,甚至包括对受害人家属的赔偿责任(“赎铜入杀伤之家”——赔偿受害人家属)。

这个理论虽好,但是龟县令并非是法律专业人士,而他手下的那帮胥吏和师爷,却是一帮难缠的对手。

严肃寻找证人的事情有了一线亮光。

在案发前一天晚上在家里听到王家宴请地痞的王寡妇,由于是妇人,害怕打击报复,不敢出面指证,就告诉严肃他的“老相好”、邻村的赵有财知道这件事。

问题是,赵有财虽然和王家也结有素怨,但都是一些农村家长里短的小矛盾,他不愿意缠上邻村的官司。

严肃为了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没了!你要是不作证,你良心里过得去吗?”

严肃也不愿意这样道德绑架他人。但是,这就是赤裸裸的事实。

赵有财吞吞吐吐,好不容易说出他到邻村是去见王寡妇,这种私情他不愿意传得沸沸扬扬。

严肃本可以说“那你可以说你上邻村是为了打工啊、办事啊”,但是,这属于“诱导证人”,他狠狠地压制住内心里想说的这句话,就此作罢。

“还有,王家是知道我经常上王寡妇家的,我和他在王寡妇家门口碰到过。他在衙门审案子的时候要是问我说我上村里干啥,那我还能说啥?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丢人现眼吗?”

严肃心凉了半截,不知道案件应该怎么继续。

第四节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一边被拥戴,一边被冷落

杨得财的官司,像烧开了、没有盖的水壶,严肃不知道如何下手。这和现代打官司法官可以在民事诉讼中依职权调查取证不同,严肃必须自己花力气为当事人找正面证据和反面证据。

就在严肃的诉状呈上去不久,龟县令特意吩咐以后严肃的诉状都必须经他亲自过问,但是这仍然挡不住手底下一些师爷和书吏企图架空龟县令的意图。以前姚县令在的时候,这些官司都过了他们的手,现在推翻不仅是打脸,而且他们拿了被告的好处,也给人一种靠不住、拿钱不办事的印象。官司的是非黑白不重要,而忠于利益是他们永恒的处世法则。

所以,没有压倒性的证据或者新出现的明显证据,龟县令也没有理由轻易翻案。但是,诉状中的理由和申辩,他扎扎实实地看懂了。龟县令为严肃的文采和学识而拍案赞叹。

严肃的诉状被师爷批注之后被退回到他手里。收到之后,严肃看了一眼,结果不出他所料。

师爷的批注充满了感情色彩,严肃在看的时候想象这个师爷被激怒之后颜情无状、扭曲的脸:

“案情已审结,今又申诉复核。若有难言之隐,可提请复核。但案情不变,并无新发现证据,若本衙门有千万人无法署理也。纯粹恶意诉讼,谋取营营小利。照原告说,被告须为其不知晓的伤处造成的致死承当责任,一旦允许原告诉求,岂不知普天下人有几多无辜获罪,有几多无辜判赔?另原告方不能确证被告事先知晓被告伤处而袭击之,本案无须多论,驳回申请,再诉不理!”

严肃深知这种他和师爷的“隔空喊话”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方面,他受龟县令之恩惠和照拂,另一方面他也得很长一段时间接受那一帮师爷的鄙视和倾轧。

命运是无法自行选择的。严肃又一次感到无法排遣的愤怒和压抑。

他看过的一本俄罗斯小说里面,作者借着主人公的口,以诗歌的形式对“命运”进行了一种隐匿的赞美:

“哈姆雷特

喧腾一落,我出了台。

倚门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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